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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四 静缅之诗（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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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言的伍长面向土墙上的诗文坐下静思，洛秋回想着他刚才讲述的故事。伍长们原本从容的面目因此也添上了一抹慎重的神色。

洛秋听到的故事是这样的：

启纪355年春天，距曜王朝灭亡已过362年，距其后朝——昌王朝灭亡271年，慕国人曾经的天下，是时为长达291年的分治时期，在慕王朝重新统治天下的二十年前，这西北境地的第一城关——威远城在当年被内伍门国的军队侵入。

那时的内伍门国表面上虽然是独立国家，其实是繁真国隔海远辖的属国之一。彼时忙于国内乱斗的西北境地可谓有边无防，繁真授命当时属于内伍门国的塞拉比郡驻军向东边推进，意在趁乱攫取更多可能种植诸叶树的土地。

内伍门大军到来之前，威远城的所有守备力量只有常年站岗护卫的二百余人士兵，然而城内却有九十七户近一千余人的住民。两百人保卫一千人，不用想也知道战果如何。大军入境的消息刚刚传到耳边，威远城的住民们就已经跑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几乎都是谁家的佣人，或带不走的老朽，还有因病无法赶路而被迫留下的家眷。

大军临城的前一天，城内的士兵只剩十七人。士兵们看见住民弃城，觉得没有守护必要，于是也趁乱逃走。直到大军兵临城下，城内还有七十三个住民，十三个士兵。

那十三个士兵原本是城区巡防的衙役，现在换上了军服和铠甲站在墙头，看着铁蹄下飞扬的滚滚烟尘，他们将最长的兵器藏在雉堞垛口之下。此时城门大敞。眼见敌军靠近时，他们却开始在城墙上的高桌上摆放碗筷与古琴，随后分别围坐于长椅上抚琴与喝酒。

内伍门国的将领见此，亟令全军停下，他们一路砍杀至此，经过数个村庄，没想到首个城关却是这副场景。那名将军立即张弦射箭，箭镞却折断在透明的屏障上，随后将军便在悠扬的古琴声中，指挥两翼绕城打探，即是琴声激昂惹他恼怒，他也始终不敢迈入城门。

没过多久，两翼派探子回禀城中并无埋伏，屏障是为小门砖引发，经测试只覆盖了前方。此时，古琴声止。

内伍门国的将军一声令下，麾下士兵全力冲锋，在他们的喊杀声中，城头琴声再起，愈发激昂，盖过人声。士兵们当即迟疑，停步回头，又在将军的怒目与斥骂下徐进，全军亦步亦趋。

忽然之间，落雨滂沱，原本明晰的琴声被雨声盖过，内伍门国的士兵终于冲入城门。

他们沿着中轴路长驱直入，才发现此地人去楼空。当内伍门士兵全数入城之后，那十三人当即顺着暗藏的绳索荡下城墙，立刻紧闭大门。

讲故事的伍长说道，“后来城内发生了什么已无人知晓，但半个月后，逃往下一城关的人们久不见大军来袭，有人就壮着胆子回到威远城，一开城门，就发现横尸遍野，到处都是烧焦的尸体，什么都辨不清了。内伍门国的士兵入侵当天，有个原本病弱难走的女人住在城边，后来和一个被遗弃的男家丁通力合作，从水渠逃出了城内。据她所说，她才上岸，就看见城内电闪雷鸣，听见哀嚎不断。那女人还说，那十三个士兵在头一天曾挨家挨户地通报，说找到了一些奇特的树，已栽种两旁，他们自有办法引雷，到时会与敌军同归于尽，只是不知具体威力如何，预测恐怕会导致此城毁灭。但事后那些树也不见了，似乎也被焚毁了罢。”

“他们为什么不逃跑呢？”艾息格问道。这也正是洛秋想知道的。

“谁知道呢。”寡言的伍长脸上写满感佩之情。“有传言说他们的家人得病走不脱。我自己好像听谁说过，那十三决定不走好像是跟一个女医生有关——具体怎么回事我也说不清楚。但你们得知道，内伍门国的大军可是有三万人的，三万铁骑啊，被他们成功挑衅，全部冲入城内。十三个人想尽办法将这三万人埋葬于此。这是绝对无法再重现的丰功伟绩。虽然素未谋面，但一想到他们，我就能感到热血上涌。对于任何军人来说，这都是最小牺牲换得最大战果的典范。而军人，是为了守护家国的，这种战果，即是守护的成果。不过有一件事很奇怪，也是这废墟被称为战城的原因。”

洛秋遥看一望无际的旷野，完全找不到昔日的城墙边缘，可想而知，当年住着一千余人的威远城有多么宏大，经商道路上的城邑往往富有而广阔。

那伍长接着说道：“当年城门被打开之后，看见尸横遍野，还有人想着把尸体拖出去埋葬再住回来呢。就在他们清理尸体的时候，此城的全部房屋与城墙忽然就倾塌了，没有任何原因和征兆，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塌了。有人说是因为电击引发的灾害，也有人猜测是三万士兵的冲锋导致的地震埋下的祸根。但直到有个诗人写了首诗后，大家对于这座塌陷之城的猜想才从此停止，也再没有人去想着复原这座城市。”

伍长所说的诗文即在眼前，那面土墙上依然清晰的刻着那首题为《静缅战城》的、存在了两百年之久的诗句。

伏音扬拨惊将领，弦动勒止鼓战兵。

敌顿缓接念曲尽，崩断衰消匪寂宁。

冽风萧索城满沉，须臾复奏惊破今。

坦怀直觑滴血刃，低颦弹抚畏人情。

一弦一动界弥音，半步数趋困军行。

乌云盖春雨沥哀，厚砖覆戮阴昭明。

琴破弦断歌式微，城摧守亡内伤悲。

众居已去任地死，空城谢寄弃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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