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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92 （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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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深了，两万尺高空上的飞机仍在向目的地以每小时350公里的速度向美国纽约飞着，从上面看下去也是黑压压的一片不见光亮，路小荷轻轻舒了一口气再深呼吸一口，想让浑身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从出了车祸到现在不过四十八小时，她却觉得像是一年那么漫长，车祸那一瞬间，人群的尖叫声，急促的刹车声，和眼前忽闪的路边摊摇摆的灯泡再次袭上她的眼前，想到自己昏迷前看到的满脸鲜血的习羽，她的呼吸开始粗重起来。

正在闭目养神的尹楠敏感的察觉到路小荷这边突然的情绪波动，他微微睁开眼睛，找到小荷的手，轻轻地握住，又把眼睛闭了回去。嘴里吐出两个字：“睡吧。”

直升机本不宽敞，又放了一张病床。宽敞的座位顾景行让给了路小荷和尹楠。他自己坐在习羽病床的对面，只是他一直没有摘下那遮住了他半张脸的超大墨镜。他背对着尹楠和路小荷，后背紧紧地贴在椅背上，呼吸均匀，没人知道他是睡着还是醒着。也没人敢问。

顾景行的墨镜下，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他很累，但是他并不想把眼睛合上，他只想一直看着习羽。

同样，从出事之后习羽的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让他也在不停的思考，他回想起接到电话时他的震惊，然后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灯一路开车往医院赶飙到120每公里的时速，还有当时完全丧失了冷静的思绪，这根本不应该是他性格的一部分，但习羽偏偏让他变成了这样的人。

顾景行的嘴角浮上一丝苦笑。如果说在遇见习羽之前，也就是一年前，有人跟他说，一年之后你会发觉你深深爱上了另一个家境相貌都普通女孩子，她出了事你会忘记自己的安全，忽略所有的已定规则甚至不惜动用一切只要她平安的活着。他只会轻飘飘的丢下一张百元大钞，在讽刺他一句：“故事编的和琼瑶有一拼了呢。”这种话，然后踩着他Gucci的高档定制皮鞋走开。

顾景行之前从不信命运，他认为他的人生是由他自己绝对掌控的。从商场上的翻手多少资金吞并哪家公司，到下班回家安排保姆给顾思熠做什么样的营养餐，他事无巨细都能控制。而自从他遇见了习羽，他却常常开始问自己各种各样感性的问题。

“我是真的喜欢上习羽了吗？”

“还是我太久没跟女人接触？”

“我对她是好感是喜欢还是爱？”

“如果我真的爱上了习羽，有多爱？是一碗水那么多还是一片海那么大？”

“我可以放下棠糖放下心里的包袱跟她告白吗？她会接受吗？”

在深夜，他问了自己这些问题很多遍，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不知道是自己脑海中的声音，还是真实出现的声音，在问他：“你对棠糖，是不舍是怀念是封闭了自己不再动感情还是对她的爱真的是永恒久远？”

他从来都没有给出过答案。

但是现在，他虽然两夜未睡，眼睛里也布满血丝，可他无比确定一件事，那就是他现在，不管对于棠糖的感情是哪一种，他已经无法忍受失去习羽。只要想到医生那句“她有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他就心如刀绞，就如同他当年失去棠糖的心情。

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习羽的睫毛轻轻地抖动了两下。顾景行猛的直起身来，立刻摘下墨镜揉揉眼睛，想要确认，却因为他动作幅度太突然只惊醒了旁边的随行医生。

顾景行满怀希望的问：“她……刚才……眼睛好像在眨，你看见了吧！”

旁边的医生很冷静，“现在习小姐醒来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因为她头部受的损伤并没有恢复，那种等待了几年，病人自己爬起来的状况，是因为他们的头部内的各损伤组织已经复原，只等待病人自己意志以及医疗手段无法做到的部分来出现奇迹。至于习小姐……现在自己转醒的机会太小太小。你可能刚才看到的是她无意识的眼部肌肉痉挛而已。这个我们在沉睡状态时做梦的时候也会发生。”

顾景行闷闷的应了一声，将僵直的背又倚回座椅。不想再听医生解释下去了。虽然他只是再尽自己作为医护人员的责任来讲明习羽不可能醒来这件事，但是听在顾景行的耳朵里，仍旧是那么的刺耳。医生也很有眼力的不再说话。

顾景行盯着习羽手臂上青色的血管，缓缓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在心中无声的跟她告白：“如果这次你能完好无损的醒过来，我会不再掩饰自己的真心，也不会再让你藏住你的感情。我已经了解到，我不能失去你，不能忍受下半生没有你。”

他突然想到医生说过习羽有可能听得见自己说话，这样对于她想要苏醒的意志也很有好处。他环视了四周，周围的人都静静的睡着，他沙哑着嗓子小声的对习羽说着：“我一直以为这七年来我是放不下对棠糖的爱，我也确实认为我再也找不到像她一样的女人，但是又有谁规定我一定要再找一个和她完全一样的女人呢，我现在却认为，为什么我一直放不下，那是因为命运为了让我遇见你，它运转的太过于精密准确，让我无法不相信它，它让我一直封闭自己，只为了把我留给你，也把你留给我。”

顾景行说完这一番他一辈子都没说过的话，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刚刚坠入爱河的初中学生，仿佛连小熠都比他要成熟些。他舒了一口气向座位仰了一仰，说过这番话之后顾景行觉得轻松了很多，好像身上被抽走了极大的重量，困意一点点袭来，在他完全合上眼睛之前，他又看到习羽的眼皮动了一动，这次他心中很确定，那不是他的幻觉。他在进入睡眠的瞬间，黑暗中浮现出了棠糖的脸，他在心里说：糖糖，对不起，我这次真的要跟你说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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