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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九晚,专案组再次召开案情通报分析会,各小组组长通报目前的调查情况。每个人都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串儿数据,主要是查了多少地方、盘问了多少人、人走了多少步、警犬跑了多少圈……但结果却都惊人的一致,那就是侦破工作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上的进展,只有苦劳没有功劳。
郭厅长心急如焚,上级领导不停地催问何时破案?有无重大突破?言辞十分严厉,态度异常强硬。
上面几次想提出限期破案,都强忍住了。关键是期限很不好定,定短了很可能根本无法实现,定长了又可能会被误解成放任、懈怠,甚至是儿戏。而且设定期限的压力看似压在专案组头上,其实各级领导都有压力。把专案组逼急了,大不了组长引咎辞职。再任命新组长,估计没人敢接担子。而且新组长上任,两眼一抹黑更不利于破案。但不管怎么说,目前最大的压力无疑还是在郭厅长身上。
郭厅长终于忍无可忍了,粗暴地打断了通报会,咆哮如雷地吼道:“流了多少汗?瘦了多少斤?你们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听了,现在不是庆功会,是案情通报分析会,都说点儿有用的,再整那些个废话就给我出去!”
话糙理不糙啊!皮特心里暗暗叫好,现在的调查方向和调查方式的确有问题。
“你们说,现在的疑犯在哪儿?先不用再研究现有的东西,研究了三天了,啥用没有,自己动动脑子,像狄仁杰、包青天那样,分析一下,推理一下,逻辑关系论证一下,现在的侦破方向和侦破方式是否有问题?在没有找到新的物证、人证的情况下,能否想方设法提高效率?让人看到哪怕是一点点的希望啊!”
一时间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吭气,现场安静得有点儿可怕。郭厅长盯着台下的众人一路看下去,组长、专家、公安、武警全部地下了头,没人敢对视这双愤怒的眼睛……
“综合组组长苗局长,你是最关键的一个组,你说说看!”郭厅长朝着自己的老下属点将了。苗局长是兰市公安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专案组核心小组综合组的组长。别的小组搜集的所有情报都要第一时间报综合组,综合组相当于部队的参谋部,负责这次侦破行动的策划和实施。
“我觉得这个案子是社会上的刑满释放人员或是退役军人所为,疑犯心狠手辣,训练有素,熟练枪械,而且枪法好,心理素质过硬,是职业罪犯。”苗局长出口成章,“至于疑犯在学院里人间蒸发,我认为警官学院有很大的问题……噢!别误会,我不是说学院的领导有问题,我是说学院里的教师、职工、学生都有充当疑犯内应的嫌疑,或是掩护疑犯甚至是直接参与凶杀行动的嫌疑,必须全部排查。”苗局长口无遮拦,一时间学院的领导和参与办案的学院公安处干警脸色明显不好看了……
“疑犯应该是当天或是前一天来到学院和内应接头,策划布置后直接实施犯罪,然后在内应的帮助下躲藏在某个阴暗的角落,伺机出逃,甚至当天就逃之夭夭了,现在我们在这里是否有存在的必要都有待商榷。”苗局长越说越大胆,脸也开始放光了。
“啪”地一声,武警甘省总队的薛副总队长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怒吼道:“枪响不到五分钟,武警就封锁了学院,连苍蝇都飞不出去一只,你现在说疑犯可能已经逃之夭夭,你是怎么得来的结论?”
苗局长忘了这茬儿,一时愕然不知怎么回答。
会场又是沉默,更长时间的沉默……
“郭厅长,这样吧!既然谁都不说话,就让我们的小皮同志说两句吧!他也是专案组成员,本身就有权利说话。”薛总队长突然开口点将,只惊得皮特如履薄冰,连连摆手。
“那……好吧!”郭厅长勉强答应。
皮特面色惨白,连连摇头,最后在学院领导的鼓励加命令下,才战战兢兢地地站了起来,先聚了一躬后,又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始说话了。
“感谢各位领导给我这个机会,我首先同意苗组长分析的第一条关于罪犯的身份问题,的确非常有道理。”皮特平静地说道。
苗局长面有得色,从不屑一顾到点头向皮特致意。
“接下来的分析纯属个人猜测,不当之处请谅解。疑犯肯定来自外部,这得益于苗局长的分析,我们警官学院的领导、教师、职工、学生没有刑满释放人员也没有职业罪犯,心理素质是非常过硬,但跟心狠手辣绝不沾边。”皮特娓娓道来。
“哗”地一声,会场乱了套,主要是学院和武警部队的同志们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这不是我的夸夸其谈,根据目击证人以及痕迹专家的一致确认,二疑犯年龄在三十至四十岁之间,请问学院的学生最大的有多少岁?答案是二十二岁。”皮特说道。
“所以我的第一条建议就是,大幅减少或者停止每天对学院大量学生和教职员工的无效盘查,节约人力物力,重点盘查在校的外来人员。”皮特斩钉截铁地说道。
“哗”地一声,会场又乱了套,还是学院和武警部队的同志们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当然还有不以为然的各路人马。
“当然,苗局长说得很有道理,不排除学院有内应,对少数有疑点有证据的相关人员还是可以继续调查。我的第二条建议就是缩小目前的搜查区域,全院大搜捕不是不行,宿舍、教学楼等地方也不是不能搜查,关键是已经查过了,大部分地方可以不用再查了。二十万现金是多大一堆啊!看一眼就看出来了,疑犯能随便一塞一盖就藏起来?经得住我们这样过筛子一样地查了一遍又一遍?”皮特侃侃而谈,下面赞许的目光越来越多,当然了,不屑一顾的还是不在少数。
皮特继续说道:“第三条建议呢!我先向苗局长说声对不住了,我的意见恰恰相反,疑犯并不是当天或提前一天来学院的。疑犯来学院应该是有一段时间了,完整的计划应该是提前进入,慢慢潜伏,做好准备,一击得手,藏好东西,继续潜伏,看准时机,远走高飞。”
皮特接着说道:“而且疑犯现在并不是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而是正大光明的,靠着提前获得的合法身份悠闲地晒着太阳。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阴暗的角落早已被大家翻腾了几十遍了,连老鼠现在都没处躲了了……”
“哈哈哈哈!”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所以我的第三条建议就是重点清查一个月左右至今,从外面来到学院的各类人员,当然学生除外,因为年龄不够。我就在想啊!要是门口有个拍电影的人就好了,每天进来的人都能拍下来。现在再这么一放,让目击证人这么一认,有门儿了啊!虽然疑犯带着帽子和口罩,但每个人的体形模样,走路的架势和扭腰甩手的动作,往往各不相同,没准儿一眼就认出来了也不是没有可能,可能性还很大!”皮特说着说着就说开了山东快书,就差手里再拿个快板儿,那就齐活了。
众人开始皱眉了,这位同学怎么一阵一阵的,刚说的头头是道转眼就开起了玩笑。只有李参谋等少数几个见识过皮特非人手段的人微微一笑,稳如泰山。
“刚才郭厅长可是说过了啊!谁再说废话谁就……”苗局长话没说完,皮特马上打断说道:“我不是说废话,更不是开玩笑。不知大家注意了没有,在我们学院大门口有一个照相的师傅,姓牛,我们都叫他老牛,和我关系很熟。他每天风雨无阻地在门口给人照相,主要是新生照得多,还有就是学院教师和学生的亲属。”
“他的照片背景就是学院大门,生意挺好的,为了能拍到学院大门上的六个大字以及背后图书馆的雄伟大楼,拍照全是广角镜头。每天从早照到晚,进出学院的人往往都能被他意外拍到,学院图书馆的巨型电子表恰好记录了每张照片的日期和时间。”皮特说道。
皮特喝了口谁,接着说道:“老牛拍照有一个特殊的习惯,就是照片的底片一般由他保留,每个胶卷不用剪开,整卷妥善保管,再专门配一个本子登记编号、日期、拍照人姓名或单位等信息。只要你需要加洗照片,他可以随时调出底片满足需求。如果我们现在调用老牛这一个月来所有大门口的照片底片,再洗出照片来,跟拍电影相比,就达到我们破案的目的来说,又有什么大的区别?”
安静,鸦雀无声般的安静。沉默,死一般沉默。所有人的脑海仿佛划过一道闪电……少顷,各种声浪接踵而至,其中一句尤其难忘:“高!实在是高!”天呐!多少年前的话语重出江湖了。
郭厅长边敲桌子边说道:“安静!安静!现在我宣布,立即紧急调用老牛同志一个月,不,两个月之内所有照片的底片,加洗十份,迅速开始排查识别工作。至于目前盘查人员范围和搜索区域的建议,暂不答复,等会后合计合计后再说,散会。”说完后,郭厅长带头走出了会议室,除了学院的自己人和武警部队的同志们以外,其余的人都一声不吭地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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