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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辰骑着知话,阿九坐在他的身前,一路快马加鞭奔至山水庄园。
据说昨夜的一场熊熊烈火,将整个山水庄园裹住,火光冲天,映红了整个夜空。
在场的禁军回忆起那骇人的场景仍然是心有余悸,他们根本没法扑火,火势凶猛强劲,没有人敢上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经过一宿无休止的燃烧,直到早上大火燃尽,熄灭为止。
两人下马,进入了山水庄园,只不过经历了一夜,却好像经历了万年那么漫长的岁月,物是人非。
映入眼帘的是一堆废墟,满目疮痍,一片断壁残垣。
昨日红墙黄瓦,金顶石壁,白玉地砖,阁楼水榭,莺歌燕舞,好不热闹的山水庄园一夜间竟成了灰烬,烧的什么都不剩了。
阿九走在满是焦黑和灰尘的庄园里,感觉像是踩着云,脚软绵一阵虚浮无力。
她双眸呆滞,漫无目的的四处张望,搜寻着,奢望能找到些什么,她口中喃喃的喊着,声音很小,细若蚊蝇,轻飘飘的,风一吹就散了,“阿姐,伪娘,你们在哪,我来找你们了,你们快出来,别再躲了,好吗?我是阿九,你们快出来啊!”
她目光无神,眼神游离,她唤着她们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唤着,阿姐,伪娘……她莫名的坚信着,只要见不到她们的尸首,她都觉得她们还活着。
身边不时有穿着官服的士兵匆匆而过,在忙碌的清理现场,有的士兵见到一个陌生的小孩闯了进来,想要驱赶她。
但见到小孩身后紧跟着的那人,士兵动作停滞了,郡王双手负于身后,眉头微皱,表情凝重且冰冷,他威慑的眸子带着强大的威压瞪了那士兵一眼,士兵脊背一凉,诚惶诚恐的弯腰行礼,而后匆匆离去了。
周边的士兵识趣般的躲的远远的,没有谁敢冒着狗胆子再上前叨扰,都当做什么都没看到,该干嘛的干嘛。
阿九漫无目的在满是烟灰的破败的庄园走了很久,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有焦黑的灰尘,什么都没了。
她喉头有些干,似是卯足了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小心翼翼问身边的祁辰,开口却嗓子沙哑带着哽咽,不像一个孩童的声音,像一个历经了沧桑的中年人的声音:“郡王,找到伪娘了吗?她还活着吗?”
沉默了许久,眼前的人终于开口说话了,祁辰怜惜的看着柔弱的小孩,悠悠叹了一口气,眸中阴云密闭。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用告诉她真实的情况的,或者编个谎言告诉她,没有找到不就好了吗,可是他却选择如实说:“阿九我不得不告诉你,今天早上的消息,在废墟中找到伪娘用的两把刀,已经烧的面目全非了,周边有很多烧成碳灰的尸骸,伪娘恐遇不测,至今除了三皇子及几个大人安然无恙,山水庄园里的所有人都没能脱困,烧成灰烬,尸身难辨。”
阿九听后攒紧了拳头,掉到嗓子眼的一颗心噗通一声沉了下去,眼角含着的泪水终再也压抑不住,大颗大颗的滚落了下来。
她脑海中依稀映出了伪娘的身影,一手叉腰,一手举着鸡毛掸子,破口大骂的彪悍样子,此刻却觉得如此亲切和蔼,如果可以她愿意伪娘每天都能那样追着打她,她觉得就算打在身上也不会疼,反而会很温暖很安心。
现在伪娘永远都会再骂她,再打她了,她应该高兴才对,可她并没有,相反却无比胸闷、伤心、难过。
阿姐没了,伪娘也没了,这个世界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她。
走在园中,已经辨不清楚脚下烧成齑粉状的黑灰,之前是什么样子了,也许是个活生生的人,也许是个精美的物件。
阿九颓败的拖着瘦弱的身躯走着,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凭着感觉,确定脚下这片黑灰,应该就是幽香最后抚琴唱歌的那个大堂。
金碧辉煌的大堂中,幽香一袭粉白色长裙,若出水芙蓉,她身姿曼妙妖娆,玉指抚琴,庞若落入尘世的仙子,声音清脆悦耳,如泉水叮当,黄鹂鸣啼,让人如痴如醉……
多么美好的一个佳人啊,但是现在一切俱已成灰,消弭而去。
为何只是一夕之间,就成了这副样子,天人永隔了……
为什么啊,这是为什么啊……老天为何如此待她啊……
阿九颓然跪在一片灰黑上,发疯似的,不顾一切的,双手奋力的刨着灰尘,再也抑制不住嗷嚎大哭,泪流如洪水决堤般涌了出来,呜呜哽咽,“阿姐,你还在吗?我好想你啊!伪娘,我今天没有偷吃,你不要生气了,也不要再打我了!”
“阿姐,你能跟我说说话吗,我们两个人一起唠唠嗑,好不好啊!阿娘临终前说要你好好照顾我,你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你不能走啊,不能抛下我一个人,你最听阿娘的话了,你快点回来啊。”
“伪娘,我保证不再调皮偷吃东西了,我会听你话,做一个乖孩子的!你要打我,就打,我保证不好,你们都回来,阿九好害怕,阿九一个人好害怕。”
“阿姐,伪娘,阿九想你们,不想离开你们,你们快回来,阿九什么都听你们的,别丢下阿九一个人。回来,回来啊……”
她哭得痛彻心扉,哭得天昏地暗,口中不住的喃喃,瘦弱的身子在不住的颤抖。
祁辰就在她身后单膝跪着,静静的看着阿九,没有说话,眉头紧蹙,眼角似有一抹不易觉察的晶莹的泪光闪动。
他明知道带阿九来到这里,会再次揭开阿九内心的伤痛,他本来可以撒个谎,一个善意的谎言不就可以了吗?至少可以给这个孩子一个小小的期盼,但是他没有,他选择让阿九面临残酷的现实。
终究是躲不过去的,再美的谎言总有一天是会被拆穿的,那么一开始就没有吧。
他经过深思熟虑,还是毅然决然的带她来这里,面对这所有的一切,只有经历大恸大悲后,她才会慢慢释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阿九哭着哭着,眼前一黑,直接晕厥了过去,被祁辰负在马背上驼回了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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