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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年岁的管事匆匆跑来,他气喘吁吁的跑进屋,跨过门槛的时候打了个踉跄干脆就直接跪到了地上,他伸手将小孩一揽,重重的给路承磕了个头,江芜被惊得闷哼出声,他偏过脑袋将狐裘蹭到一边,几乎没有光亮的眼眸聚焦了几次,勉强看清了屋里的人。
管事的鬓角已经花白一片了,他十几岁入盟,而今已经过了三十多年,他比路承的资历老很多,一向兢兢业业从未出过纰漏,尽管是个不上战场的人,但却很受人尊敬,他跪在路承面前不肯抬头,孩子被他护在了怀里,江芜吐出一口浊气,忍着胸口的钝痛强打起精神想要听清他在说什么。
战事告一段落,路承将兵马调遣处理好了,但后续的物资供给还有战损报备都需要耗时很久,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连同帮忙的孩子也是一样,小孩昨晚帮忙清点物资一夜没睡,早上送木炭的时候实在太困就抱错了木炭,受潮的木炭本该扔掉,却比他迷迷糊糊的送到了江芜的房间。
事情只是一场误会,管事用性命替孩子担保他绝对不是蓄意为之,然而屋里除了林瑾和江芜之外没人能听进去他的话,冷泽用左手捏紧了长枪,路承阴着一张脸没有任何回应,他就坐在榻边死死的盯着管事怀里的孩子,赤红的眼眸里不剩一丝理智。
江芜可以接受这只是个意外,路承却不可能释怀事情的后果,一场误会,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再严重一点就可以要了江芜的命,他忘了这个管事是盟里的老人,也忘了他帮过自己多少忙,他不会因为犯错的是个孩子就加以体谅,他只知道江芜差点出事,只知道方才江芜就那样了无生息的躺在他怀里,差一点就要疼晕过去。
林瑾没法开口去劝,她求助似的看了看江芜,江芜把手抬起冲着管事无力的摆了摆,他在路承说话之前侧头过去贴上了他的面颊,除了路承之外谁都没听清他说了什么,路承听完之后,喉结反复动了数下,他抱着江芜沉默了快一刻的功夫,最终没再说什么,而是起身往外走。
他抱起江芜出门的时候与跪在地上的两人擦肩而过,小孩哭肿的眼睛里满是泪花,他直起身子看着路承的背影,他看见被路承抱着那个人趴在路承肩上冲他浅浅的笑了一下,虚弱又苍白的笑容让他的不安和慌乱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有铺天盖地的懊悔与愧疚,他怔怔的看向路承走远的方向,直到被管事不轻不重的抽了一下后脑勺。
江芜回屋之后才睡下,伤势的反复让他足足昏睡了三日,巫情赶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睡熟了,把脉放蛊,巫情仔仔细细检查了一轮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松了口气,路承三天都没出过屋子,他守在江芜床边哪都不敢去,细密的胡茬布满了他的下巴,三天里他也几乎没合眼,眼睛里满是密密麻麻的血丝。
他骂了巫情回来的太晚,骂了自己的侍卫为什么没去检查炭火,骂了江漓把药熬得太稠,还骂了冷泽天天过来会打扰江芜休息,路承坐在江芜的床边,一步都没迈出屋却把身边的人都凶了个遍,他像是被砍去了手脚拔去了利齿的困兽一样守着自己的珍宝,带着歇斯底里的愤怒和几近病态的压抑。
江芜在清醒之后撵着路承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江漓在屋里陪着他,已经被路承骂哭好几回的小万花根本不敢跟路承待在一间屋里,江芜哭笑不得的安抚了同姓的小同门,他跟他说路将军其实是个很温和的人,然而路承一回来,江漓还是跟个兔子似的直接窜了出去。
路承眼圈又红了,江芜一头雾水的任由他将自己抱紧,刚洗过澡的青年身上带着好闻的皂角味,江芜合上眸子由着他搂抱,他撵路承去换衣洗澡的时候说了他身上有汗味,他只当路承这是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想跟他讨点腻乎,江芜精神短,江漓陪着他喝完了药,被路承抱了一会他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路承换过衣服之后去巫情那边取了药酒,他进门之前听见林瑾跟巫情说话就鬼使神差的放轻了脚步,林瑾问她江芜的伤为什么会是那样,正常的刀伤最多是伤口红肿或者发炎,根本不可能牵连腹脏和半边身子。
巫情跟林瑾说自己也琢磨了好几天才想明白,江芜挨刀的时候跟路承离得太近了,匕首穿过去就会伤到背后的路承,所以江芜抵着行凶者的肩膀自己把匕首往上提了,宁可自己被捅得五脏俱伤也没让路承伤到半点。
江芜醒后又被关在房里待了将近一个月,裂开的血痂总算是又长回去了,其他地方的红肿和淤血消退了一半,巫情每日都来,路承的脾气还是一天比一天差,好在没生出太大的乱子,江芜的日子清静了半个月,路承整日陪着他,江漓和巫情一个给他送药一个给他诊脉,三餐是冷泽送得,冷泽每回来都会问他有没有好一点,往往是话还没说完就被路承赶了出去。
江芜其实能下地走路了,他伤口恢复的还好,巫情医术精湛,顺带着帮他把蛊虫也压制的安分,江芜这段时间气血不足,许是因为身子太过虚弱,淫蛊也没闹出什么事端,路承取了四回血给他作引熬药,江芜服下之后一直没有蛊发。
外头已经下过雪了,清早本该很清静,江芜从温暖的被窝里探出个头,松软的长发散在枕上,路承不在,屋外有人声,听上去有些吵,他自己小心翼翼的起身,系好亵衣的带子又穿好鞋袜和外衣,长发拢起之后再披上厚实的兽毛披风,路承不让他穿那件沾血的狐裘了,说是等再去昆仑猎雪狐做新的,江芜就只能裹着路承原先那件又厚又重的黑色披风。砍
他睡眼惺忪的走到门口,恢复良好的伤口没有带给他多少疼痛,冷气从推开的门缝里涌进来,江芜下意识的一缩脖子,稍有血色的面颊上满是迷茫的神情。
门口有林瑾,有路承,还有之前的那个孩子和管事,昨夜的积雪铺满了青砖地面,江芜被路承一把揽进怀里就要往屋里抱,他揉了揉撞疼的鼻尖将路承推开几分,好不容易迈过门槛得以出屋。
&ldo;师父,你回去。&rdo;路承面色不好,江芜再清醒点大概就能看出他眼底的火气,路承把江芜揽进怀里圈住,用身子挡住了旁人的视线,落雪没过了江芜的靴面,他拥紧江芜想把他往屋里带,但管事却径直拦在江芜身前再次给他下了跪。
路承要把那个闯祸的孩子赶走,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小孩本该早就离开,但管事收养他数年早就视若己出,管事的头发花白了不少,他本就有旧疾,操劳至今时日无多,他若身体无恙大可以带着孩子一同离开,可巫情给他诊过脉后确认他已经活不了太久,小孩不到十岁,赶他走了便相当于是要了他的命。
三个人堵在房门口依旧求了他小半个时辰了,林瑾似乎是蓄意要吵醒江芜引他出来,江芜没醒路承不敢离开屋子,他一边想要撵他们走一边又压着声音不想吵到屋里的人,这一早上已经磨光了他的耐心。
江芜有些茫然的看了看管事又看了看路承,他本以为这事情已经结束了,他当初就让路承别再计较,路承也应了他,如今的场景让他三分惊愕七分无奈,管事给浩气盟操劳半生,莫说而今病入膏肓,就算是身体健康也应该好生对待,孩子确实是犯了错,可他现在已经养好了大半,孩子的错处只让他难受了一时,并没有影响他身体的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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