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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刚喝口酒,险些喷出来:&ldo;有趣有趣,也赐御酒一杯。&rdo;
董思恭却不受,跪倒在地:&ldo;臣不饮御酒,求陛下准允一事。&rdo;
&ldo;哦?&rdo;在场众人都收敛了笑靥‐‐凭一个笑话当殿请托,这厮实在不像话!
李治和他是老交情,倒也未生气:&ldo;你要朕准允什么?&rdo;
&ldo;臣所请者不敢有违国法王章。只因臣出身寒微,科举起家,得奉陛下乃有今日之位,臣不敢窥觊公辅之位,独有一桩心愿,想在有生之年主持一次科考。若知贡举,则臣自科举而始,又主科举之事,士林留此一段佳话,今生无憾也。&rdo;
这请求比笑话更让李治高兴,他亲自殿试考生,就是要提高科举的地位。董思恭有这种请求不恰恰说明科举已越来越荣耀吗?他心中欢喜,却故意板着面孔道:&ldo;朕可遂你心愿。不过知贡举者非但要有才学,更需人品端方,你今后务必谨言慎行,不可再有放浪之事。&rdo;
&ldo;陛下万岁!臣遵旨。&rdo;董思恭喜不自胜,信誓旦旦!连磕三个头才回归座位,又朝身边的上官仪挤眉弄眼,让他也出来说个笑话。上官仪却连连摇头‐‐虽然同是科举之士,且为文坛诗友,两人性格大相径庭。上官仪以研修经籍起家,这些年来又一直跟书打交道,对礼法看得很重,他觉得今天这种场合皇后与群臣同殿宴饮已是不妥,若再佻脱说笑实在不成体统!
怎奈媚娘非但不以为意,见渐渐冷场,竟对李治道:&ldo;臣妾也想起个笑话,不知当不当讲。&rdo;她的笑话也不简单,同样暗藏心机。
此言一出,十几位大臣立刻安静,都觉这位皇后太过出格。李治却不介意:&ldo;尽管说。&rdo;
&ldo;这件事还是臣妾随驾东巡时听来的。枣阳的县尉名叫张怀庆,此人才学不高,却爱附庸风雅,常抄袭别人诗作。李义府曾作过一首诗,词曰:镂月成歌扇,裁云作舞衣,自怜回雪影,好取洛川归……&rdo;媚娘说到这儿故意停顿。
李治低头道:&ldo;这首诗朕知道,是许多年前作的。&rdo;提到李义府他有些失神‐‐毕竟李义府是东宫旧臣,且不论帮他夺权的功劳,当初在潜邸时常侍奉在侧,与来济、薛元超、李敬玄等一起伴他度过青春时光。如今来济因政见不合遭贬;薛元超本欲调回,却遭逢母丧回乡守孝;李敬玄资历最轻,也派往地方上历练;李义府贪污纳贿,鸟尽弓藏。昔日旧友独剩一董思恭,怎不叫人叹息?沉默许久李治才回过神,挤出一缕笑意,&ldo;继续说啊……&rdo;
&ldo;好。&rdo;媚娘已从他表情中看出留恋,嫣然一笑接着道,&ldo;张怀庆欲将此诗窃为己有,但李义府名扬天下,不敢明目张胆,于是在每句中添加二字,变作:生情镂月为歌扇,出性裁云作舞衣。照镜自怜回雪影,来时好取洛川归。&rdo;
群臣听了尽皆莞尔,刘祥道笑道:&ldo;此正所谓画蛇添足。&rdo;
许圉师也道:&ldo;照这等改法,天下诗文生吞活剥,尽可篡改啊!&rdo;
董思恭更是凑趣:&ldo;妙极妙极,以后我也学此人,无须遣词造句,看谁的诗好就篡改谁的。&rdo;说着拍拍上官仪肩膀,&ldo;到时候你们都跑不了。活剥张昌龄,生吞郭正一,千刀万剐你上官仪!&rdo;
众人更是一阵大笑,李治却依然有些心不在焉。许敬宗早与媚娘暗通,而且李义府之子李津、李洽等也多次求他援手,见此情景焉能错过?赶忙插言道:&ldo;昔日陛下在潜邸之时,身边文士众多,李义府堪称其中出类拔萃者,记得他曾作《承华箴》为陛下阐论少阳之道,谁料到……唉!光阴荏苒,他被贬往剑南已有一年了吧?&rdo;
许圉师、卢承庆等人听出这话有暗示召回李猫之意,无不暗骂许敬宗狡猾;但这话毕竟没明说,当着皇后的面更不便驳斥,赶紧转移话题。卢承庆端起酒杯,对司空李道:&ldo;英公为何一直闷坐不语?您老也说个笑话吧。&rdo;
天不怕地不怕的李闻听此言竟露羞赧之色:&ldo;不、不……&rdo;他出身草莽,识不得几个字。眼见人家又是谈佛论道,又是科举轶事,娘娘连诗都吟出来了,他哪好意思献丑?
卢承庆不饶:&ldo;今日君臣同乐百无禁忌,您岂可&lso;康&rso;于人后?&rdo;
李一脸为难之色:&ldo;老夫实在不会……&rdo;
&ldo;莫非英公自居国之功臣,不齿与我等后进为伍?&rdo;
&ldo;不不不……&rdo;
董思恭不晓得几位宰相的心思,却也跟着起哄,上前给李满了杯酒。最后李治也笑呵呵道:&ldo;英公务必要说,朕和皇后也想听,就是乡野俚语也可。&rdo;
李一张红脸都憋紫了,实在推脱不过,最后一拍大腿憨笑道:&ldo;也罢。既然如此,老夫便献丑。话说我们村里……哦!这是四十多年前的事。&rdo;
众人已一阵窃笑‐‐四十年前李还是山东土匪呢!
&ldo;我们村有户人家,夫妻二人,耕种之余婆娘织些绢,汉子拿到集上卖。不料一伙无赖从旁窥伺,觉他朴实可欺,凑上要抢他的绢。领头的无赖见汉子脸长,一把揪住,浑赖他偷了自家的驴鞍。汉子说家中无驴,怎会要你鞍子?无赖却道,他偷驴鞍装了自己下巴,说罢夺了他绢,还假装要去见官。那汉子见人多势众招惹不起,只得赔礼道歉,眼睁睁看着无赖把绢拿走。婆娘见他空手而归岂得不问?汉子原原本本说了,婆娘听了跺脚大骂,&lso;你这糊涂鬼,驴鞍怎做得下巴?见官又如何?岂能把我辛辛苦苦织的绢白给人?&rso;汉子听罢当即给了婆娘一耳光,反骂她不晓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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