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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梁辰一个寒噤，心内在哀嚎：

&ldo;当真不是小人说的啊，小人可是什么话也没说啊，相爷！&rdo;

第3章

豫王又一次见到无耻美人林编修的时候，已经是三日之后。这日京城大风，飞沙走石，huáng叶漫天。豫王爷的身影便是裹在一阵急风之中，刮进了皇帝日常处理政务的噙梅暖阁，一伸手将一叠奏疏的抄件拍在南窗书案之上，咬牙切齿的道：&ldo;姓林的，你自己看！&rdo;

林凤致声色不动，只是抬起眼皮来默默的看了他一看。豫王被他这淡然一看就撩拨得要跳，怒道：&ldo;这些奏疏，全是你教皇兄留中不发的罢？皇兄的名声，被你败坏得……&rdo;林凤致慢慢拢起抄件，整齐排好，说道：&ldo;王爷进来却是忘记关门了，皇上龙体欠安，阁子要长保聚气才是。&rdo;

其时方是清晨，嘉平帝一向不惯早起，每到秋天又发作肺疾，这当儿还在寝宫休憩，阁子里除了奉特旨专事拟诏、这几日就留宿在暖阁里的林编修，便只有疏落落三两个侍侯着的内监。皇帝既然不在，这暖阁保暖与否，仿佛也就没那么要紧，林凤致这话，明摆着是骨头里挑刺，豫王爷头上动土。

大怒的豫王爷，登时拿出天潢贵胄发作小倌人的款，挥手一个耳刮便摔了过去，可惜林编修不是服帖小官，豫王爷也不算武功高手，于是这一巴掌，扫落了御书案上一个湘妃竹的笔筒，打翻了侧架上金瓶新cha的桂花，乒里乓啷láng藉了一地，林凤致却早就跳到王爷掌风所不及的十步开外，偏生还恭敬跪倒，扬声道：&ldo;王爷恕罪！下官恳请王爷……&rdo;阁内侍侯的内监们也吓得纷纷跪倒，齐声叫唤：&ldo;王爷息怒！……&rdo;

&ldo;皇上驾到！

正在闹腾的时候，内里忽然传出驾到的呼声，于是还没来得及上演全武行的豫王爷，也只好跟着众人跪倒迎驾了。

皇帝并不是从外面进暖阁，而是自内室通道过来，虽然夹道也密密隔风，皇帝却仍是裹得严严实实的，勉qiáng抑住气喘的脸上还带着青白之色，一进门看见满地láng藉，一怔而笑，道：&ldo;豫王，又折腾朕的屋子了么？林卿好歹是个文臣，你若要动手，岂非成了殴ru斯文？&rdo;

豫王素来跟皇兄没上没下惯了，立即顶嘴回去：&ldo;他算什么斯文？斯文败类还差不多！&rdo;

林凤致还未平身，已经接口还顶了一句：&ldo;下官也是两榜出身，天子门生。&rdo;

豫王呸道：&ldo;你算什么天子门生？不过是俞老匹夫的门生罢了……&rdo;

嘉平帝忽然弯腰，剧烈大咳起来，他身旁的内侍登时围上，扶的扶，搀的搀，揉的揉，拍的拍，一窝蜂将皇帝直撮上靠暖炉的紫藤长榻去。就连豫王和林凤致也吓住了，不顾皇命未宣，一起涌上去帮忙慰问。嘉平帝大咳一阵，缓过气来，向豫王摇了摇头，声音有点发虚，说道：&ldo;俞相的话，以后你莫再提起。&rdo;

这一句话又将豫王来时的满腹怒火勾了上来，大声道：&ldo;皇兄！&rdo;嘉平帝脸色青灰，眉头微皱，显然不yu他再说，但豫王一向是在御前无话不敢说的，于是仍然接了下去：&ldo;难道皇兄竟颠倒混淆至此？为了这个东西……&rdo;他反手指着林凤致，回头一看却见林编修已经知机的换了个地方站着，这一指竟落了个空，再随他转移好象又有点可笑，更是气得王爷贵体只抖，说道：&ldo;三日了！整整三日，皇兄就听他的，将满朝奏疏全部留中不发，不理朝政，外头议论成什么样子？阖城大乱成什么样子？皇兄！&rdo;

林凤致解释道：&ldo;王爷说错了，并非满朝奏疏全部留中不发，正经的朝务皇上还是批了的……&rdo;豫王厉声道：&ldo;我跟皇兄说话，你也配来cha嘴！&rdo;接着向嘉平帝说了下去：&ldo;臣弟抄来的这五十二封奏疏，其中六封是俞相的，其余都是各科台谏所上，里面‐‐&rdo;

嘉平帝有气无力的道：&ldo;里面都是攻击林卿的，从不孝到谋逆，种种大罪都有，这几日朕都看腻烦了，不消再说。&rdo;豫王道：&ldo;那皇兄还袒护他！&rdo;

林凤致又cha嘴道：&ldo;这是圣心明断，知晓微臣冤枉‐‐&rdo;豫王恼道：&ldo;管你什么冤不冤枉！我就说……我就说……就算袒护，那也该直接驳斥回去才是道理，要不索xg发下各部议处，让他们吵作一团去‐‐这般留中不发，算是什么！那不是显得皇兄理亏？&rdo;

噗的一声，却是嘉平帝将刚刚喝下去的药茶喷了出来，摇头笑道：&ldo;只道王弟今天怒冲冲赶来，是要指责寡人无道昏君来着……&rdo;几句话说得急了，又不禁一面说一面喘了几声，豫王急忙分辩道：&ldo;臣弟不敢！&rdo;嘉平帝缓声言道：&ldo;至亲手足，有什么敢不敢的……咳咳……就算外头议论我理亏软弱罢，也只图个清静，朕拿他们没办法，他们反正也拿朕没办法。再说了……&rdo;

他顿了一顿，又大喘了几声，林凤致忽然轻声道：&ldo;皇上。&rdo;嘉平帝看他一眼，缓了口气，又道：&ldo;王弟想是急了，今儿起的倒早。&rdo;豫王闷声道：&ldo;昨晚吴南龄和孙万年‐‐就是那两个新升的翰林学士，俞汝成的得意门生‐‐又跑到臣弟那儿诉说了半宿，三更天才将他们撵走，臣弟这几日被他们着实闹得够受了。&rdo;嘉平帝道：&ldo;王弟莫要理会他们，当真缠不起，就同朕在宫里头躲一阵，自来他们闹腾，不都是这么过来的。&rdo;

豫王对这个皇兄的懦弱言论实在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感，却又不便反唇相讥，只能道：&ldo;这是皇兄宽仁，臣弟恭领圣恩。&rdo;其实成年皇子按规矩不当在宫中留宿，但嘉平帝向来笃于手足之qg，即位以来，特地在东宫左近修建花萼jiāo辉楼，除了同胞豫王之外，以前还有另几个异母兄弟燕王、鲁王、齐王、吴王等等，都常常来楼中与皇兄宴乐游赏，入夜便留宿楼中，已经成为常例。只是近两年各王纷纷成亲，奉制之国，出赴封地去了，惟剩豫王因太后宠爱、皇兄垂青，拿王妃薨后尚未续娶当理由，至今未曾之国，花萼楼也就成为他在宫中的专宿之所。嘉平帝此言一出，登时有伶俐的内侍向上打个躬儿，便悄悄退出指挥人洒扫花萼楼去了。

一时暖阁之内静默了一阵，小内侍已经悄没声息的收拾了凌乱的地面，重新cha上满满一胆瓶&ldo;醉杨妃&rdo;粉ju，在白玉香炉里点上龙涎香，翠蓝的烟气袅袅浮动。嘉平帝一面由人服侍喝着定喘散，一面把玩着一柄竹如意。大家都不敢发声，过了半晌，他忽然没头没脑道了声：&ldo;豫王？&rdo;豫王一愣，应了一声，却听外面道：&ldo;启圣上，百官散了，朝房送上奏章二十七件。&rdo;

嘉平帝呼了口气，这声音分明是在哀叹：&ldo;又来了！&rdo;门口侍侯的内官已将外面递来的奏章匣子捧过来，林凤致便转过屏风去接，又叫了一声：&ldo;皇上。&rdo;嘉平帝意兴索然，挥手道：&ldo;先搁那儿，回头慢慢读给朕听。唉，今朝起早了，都未曾去慈宁宫定省，太后多半在念叨‐‐可是外头风大，委实不想动弹了。&rdo;

豫王会意，于是道：&ldo;皇兄且自将养龙体，臣弟便去参见母后。&rdo;向皇帝告了退，领着跟随他进宫的几个侍从，大踏步出了暖阁。

第4章

豫王离开之后，阁内服侍的内官们也一一退出了，只留林凤致在书案处将新送来的奏章按签条先一一分类列好，抄录大要，这本来是秉笔太监的事，但自从先帝留下的秉笔首案苗怀义告了老，嘉平帝所任命的新秉笔又在前年因诖误被黜之后，剩下的几个小监只能做做誊缮，这个首案位置便一直空缺着。这几日奏事骤然增多，嘉平帝正好就安排林凤致暂时掌一下秉笔‐‐可笑奏事增多，却正是针对林凤致而来的，所以这也大约也是个ji生蛋和蛋生ji的糊涂帐吧。

嘉平帝此刻气喘已定，斜靠榻上，呼吸平稳的看着空中飘忽不定的浮烟，过了良久，唤了声&ldo;林卿&rdo;，林凤致便即放笔过去，躬身去领圣谕，嘉平帝却只是沉默了一晌，忽然问道：&ldo;卿今年青chun几何？&rdo;

林凤致料不到皇帝居然问的只是这样一句闲话，一怔便道：&ldo;微臣是十八岁上蒙圣上点为二甲五名的。&rdo;嘉平帝微微笑道：&ldo;卿说话总是喜欢绕弯子，你是上科的进士，那是三年前的事了，这岁数还要朕用个加法。&rdo;林凤致忙道：&ldo;不敢。&rdo;嘉平帝自语道：&ldo;二十一岁……原来你倒是和阿螭同年。&rdo;

&ldo;阿螭&rdo;却是豫王的小名，自嘉平帝登基为帝、诸弟各领封爵之后，彼此间便再也不称呼名讳，没想到皇帝在背后仍以此相呼。林凤致心头一凛，正要回话，嘉平帝却又换了话题，问道：&ldo;那么，卿可又知道朕今年多大岁数？&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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