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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1页）

&ldo;你也别那么熊包势。&rdo;高氏思量着，说道，&ldo;听我说，我也是胳膊上走得马的人，只是事件太大，我们背不得。这个江大人我看也是个有种的，就要怎么的，你不要上台面，由他们折腾，咱们助着他们，也不丢了你的义气，岂不四面净八面光？&rdo;

高保贵思量着，沉吟道：&ldo;你想的倒是周全，只是怎么个办法呢？&rdo;&ldo;你是个木瓜脑袋！&rdo;高氏手指顶了一下男人，&ldo;明晚上叫局，码头上那群朋友都来。你就装任事不知道，是给二虎三彪接风压惊的。酒筵上三杯一过，你不说他们也收不住口！&rdo;高保贵一听便笑起来，说道：&ldo;就照你的主意办。&rdo;正说着，葛花儿进来说道：&ldo;嫂子，彩云姐在前头等着，她要裱糊房子，前头咱们账上还有钱，问能支用一点不能。&rdo;高氏笑道：&ldo;这是要和二虎成亲了。我这就给她！&rdo;说着挑帘出去。高保贵见葛花儿也要走，叫住了问道：&ldo;你别忙出去‐‐那个英国佬是怎么回事？&rdo;

&ldo;他是食客，常来咱们店的。&rdo;葛花儿起先没在意，禁不住哥哥这样的看自己，脸一红低下了头，脚尖跳着地说道：&ldo;你和嫂子背后说这个？别听他们嚼蛆……&rdo;

&ldo;是每天都来的吧？&rdo;

&ldo;差不多……有时偶然也不来的。&rdo;

&ldo;他对你有意？&rdo;

葛花儿良久才摇摇头：&ldo;我……不知道。&rdo;

&ldo;你呢？&rdo;

&ldo;我没有！&rdo;葛花儿一下子扬起了脸，说道：&ldo;哥，你别这么审贼似的盯着我。这个汤姆先生，虽说是外国人，我看是个君子。倒是你手里那班朋友没安好心，动手动脚说风话儿，那副嘴脸叫人恶心‐‐还要告诉你一句话，如今码头上人心变了，和三元里时候大不一样。你那些个狐朋狗友暗地里和鲍大裤衩子……勾扯套近乎的有的是！他们有奶就是娘，义气跟银子一比不值分文！何朝贵是你的&lso;贴心人&rso;吧？把二虎哥从西偏门送出去，一转身他就去了公事房报信息儿。这会子只怕英国总督都晓得了！还有马老六、申大麻子，三天两头贼似的溜进胡家烟馆，又不抽大烟，做什么去的？这群人呐，嫂子比你清慡。好人带着能做点好事儿；跟了歹人，银子一喂，什么歹事也都干得出！&rdo;葛花儿说罢，一转身便出去了。

高保贵听得呆若木鸡，坐在黑黑的屋子里出神，脑子里一片空白，想理一理思路，竟似乱麻一般没个头绪‐‐替林大帅报仇，跟着徐虎，挤走伍绍荣，重振码头雄风，一下子变得那么遥远模糊，那么不可企及……他的心凉了下来，擦着一根洋火看着，烧到手指跟前才丢掉了，的得一疼，心里清明起来；妻子和妹妹见识世务比自己要清楚得多……猛地想起回来还没和二虎三彪兄弟见面，他站起身来出门径往西厢房二虎卧房里来。隔门便听妻子在里头说话，他提了一口气，在门外笑道：&ldo;三弟，我的酒不好，没有灌醉你吧？&rdo;进来看时，二虎却不在，满桌残杯剩盏边坐着头脸剃得精光一个瘦小汉子‐‐就是刚刚出狱的徐三彪了‐‐时子支桌端着酒杯正听高氏说话，因笑道：&ldo;你在这里‐‐二虎兄弟呢？&rdo;

&ldo;在北屋里和彩云说体己话呢！&rdo;高氏努嘴儿笑道，&ldo;三兄弟在这儿着恼。我正劝他少喝，你跟我拧反劲绳子！快倒酽酽的茶来‐‐&rdo;

高保贵吩咐伙计们收拾桌面，坐到三彪身边问道：&ldo;这是怎的了？大狱里刚出来，欢喜还来不及，这又是和谁搁气？&rdo;&ldo;是冯小五他们，说胡世贵放出风来，二虎三彪再回码头，他要请洋枪队厮拼，还不三不四说二兄弟三兄弟都是乱民，是朝廷通缉的反贼，连江大人都裹了进去……三兄弟是个火性子，为这几句闲话，又要过去拼刀子‐‐&rdo;她又面转向三彪，&ldo;好兄弟你哩，如今世道人心和烧鸦片时候儿可是两回事了。告诉兄弟一句话，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如今官府还处处让着洋人呢！说句不该说的话，单为你坐班房，嫂子疏通给你送饭，不知道给人家磕多少头，送银子说人情。好容易出来了，还要再进去？&rdo;

&ldo;我兄弟从湖南来闯码头，十三行是凭拳头打下来的天下！&rdo;徐三彪手指抹一把鼻子，说道。他和哥哥徐虎一母同胞，却远没有徐虎英武，五官身材不说，背也有点驼，只圆脑袋上嵌着的一双黑椒豆眼，小小的瞳仁透着精悍煞气。乍一看，谁也不会想到他是身负六条人命债，威震湖南的&ldo;黔阳下山虎&rdo;，连累得二虎丢了&ldo;生员&rdo;功名跟他逃亡广州，死拼硬杀打掉十三行原来的码头舵主沙家&ldo;老六爷&rdo;势力，坐定码头二龙头的主儿。他个子虽小，说话却瓮声瓮气显得底气十足。&ldo;踩刀山，坐火盆，油锅里捞铜板，蒺藜镖打香火头，他胡世贵成吗？！他不过是洋人饭桌底下啃骨头的一条哈巴儿！&rdo;

高保贵这才听明白就里，笑着劝道：&ldo;这谁都知道。如今洋人得势，鸡犬升天的时世，我看该忍的忍，该咽的且咽了。你嫂子的话还是对的。江道台拉团练，队伍扯起旗来，就有吃粮人，像兄弟这般本事，又是乱世，大展前程还在后头哩！&rdo;徐彪吐出一口闷气，说道：&ldo;我听大哥和嫂子的！&rdo;

正说着，二虎和彩云一前一后进来。高氏双手一合，笑道：&ldo;真个天地般配、郎才女貌好一对儿‐‐&rdo;说半截戛然而止。

&ldo;林大人果然死得不明白。&rdo;二虎阴沉沉说道。他的语气和脸色都冷得像结了冰。

高保贵夫妻都是一怔，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三彪一拍桌子呼地站起身来，问道：&ldo;是哪个王八蛋干的？&rdo;高保贵忙说道：&ldo;兄弟且不要发躁性‐‐是彩云妹妹听来的消息？&rdo;

&ldo;嗯。&rdo;彩云肯定地点点头，&ldo;我到翠华楼去清账，几个戏院里的伙计都在嘀嘀咕咕，一边吃酒一边议论这事。是总督衙门里蔡师爷前日晚上和胡世贵一处喝酒，喝红了脸拌口儿。蔡师爷抱怨，说胡世贵私吞了伍老板给他的三百块银元。胡世贵也喝醉了，说蔡师爷贪心，该给下药的厨子八百块，只给了人家五百。三百换三百谁也不亏谁。蔡师爷说，这是身家性命钱，单是cháo州官府上下，还有个医生沉思源，不是他按住了，江忠源当时就把事情弄明白了。现在江忠源就在广州，不成就抖落出来，英国人、叶制台还有伍绍荣，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一把巴豆叫广东兵荒马乱，谁也收拾不起。鲍鹏、胡世贵还有伍绍荣，广州人都要拿来点天灯……蔡师爷醉得胡天胡地，骂骂咧咧走了。胡世贵也是酩酊趔趄，指着他后背当着众人说&lso;方才说的事你敢透出去，伍爷剁碎了你喂王八！&rdo;彩云絮絮说完，又道：&ldo;我起先听不明白，问翠华楼的老章‐‐你知道，就是京胡拉得好的那个掌台的‐‐老章说：&lso;你别管，这事比天还大！林大人在cháo州归天，他们说的就这个。&rso;&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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