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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第1页）

庙里热闹至极，李家大公子的调门扯得极高：&ldo;快下注快下注，一把定输赢喽。&rdo;就有许多人附合，要买大买小。笑骂声，吐痰声、咳嗽声、骨牌在桌子上的哗哗声。听着哪里像是琉球岛的南山村，分明是苏州城里的赌坊！

狄希陈带着家人躲在墙边听了许久，隔不得一会就见几个人进去，居然叫他认出几个家在首里的琉球土人，想来是真赌博场了。狄希陈想了一想，叫齐山等家人都回家去，只留林教头护他，并两三个忠心管家，四五个人猫在树后等候。

天色发白时赌局才散。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群人散向四面八方，有的去了三家村，想是陈家的伙计；有的去了狄家渔村，其中就有卫老爹；还有大半散入李家那边的山上，都是富人家的子弟，还有小半却是结伴向首里去了，里边有小吏，有几个是铺子老板，狄希陈差不多都认得。这些人跟白莲教是没得关系的，狄希陈放下心来，趁着庙里姑子掩了门去睡，一溜烟回家。

素姐跟小全哥都是一夜未睡，等狄希陈平安回来，小全哥就撑不住了，打着呵欠扑倒西屋去睡。素姐替狄希陈解了长衫，问他：&ldo;怎么样？&rdo;

狄希陈笑道：&ldo;放心，他们不是白莲教，是真聚赌。我守了半夜，李大少输了十二两银子呢。&rdo;

素姐啐他道：&ldo;你还有这个闲心，替你热着粥，吃两碗好睡。&rdo;

狄希陈打着呵欠道：&ldo;闺女怎么样？&rdo;

素姐道：&ldo;不烧了，还没什么精神呢。在床上爬都爬不起来，还嚷着要下床走动。&rdo;一边说一边到门外廊上取了只小砂锅来。狄希陈擦了脸一边吃粥，一边就道：&ldo;以后真不许她出门？&rdo;

素姐拧眉道：&ldo;这样乱法，还是叫她在家罢，我每回想到那个江玉郎，就心神不宁。&rdo;

狄希陈笑道：&ldo;罢罢，说不定是赶巧呢。若真是图什么来的，你担心也担心不来，且放着罢。后天跟陈家一齐去王宫送年礼，来福可有消息？&rdo;

素姐担心的摇头，道：&ldo;还是那样，明日使几个人去寻呀。&rdo;

狄希陈也替来福担心，然这等地方隔了几十里地差不多就隔绝了消息，绝不似山东好打听消息。他也无妙法可施。从前只说琉球天蓝沙白，是个避世的好地方，却越住越不如意起来。狄希陈很是抱歉的拉着素姐的手，道：&ldo;却是我错了，一意要到琉球来。不然，咱们搬到台湾去？&rdo;

素姐好笑道：&ldo;在哪里住着没有这些事？你真肯认输，甘心叫琉球几百年后改叫冲绳，咱就搬！&rdo;

狄希陈甩手，大步冲到床上，笑道：&ldo;我犯迷胡呢，休当真，休当真！&rdo;扑到床上连鞋都不曾脱，就合上眼沉沉睡去。

平常家务事还有紫萱跟明柏助她，如今一个自立门户，一个病了几天了。素姐哪里又睡得着，重梳了头，裹上蓝布包头，走到箱子间，将明柏的几件新衣并新鞋都理出来，还有他爱的几套书并笔墨纸砚，收拾出一挑来。等媳妇子起来开门，叫个管家挑担送到那霸去。

狄得利挑着一担水回来，看见明柏扛着大扫把在扫院子，忙放下担子上前抢下来，道：&ldo;少爷，这不是你老做的事！&rdo;将他推出院门：&ldo;去转转去。过小半个时辰回来吃饭！&rdo;

他两口子比从前待他亲热的多，这几日明柏待要做什么，狄得利合他娘子都要抢过去，却是不许他做活。明柏抢不过他，只得出来。那霸附近原有二三百户人家，上回来了海盗抢了几家，就有小半搬走。少了小半人家，再加上人们惧怕海盗，原来的五日一集都无人来。那霸就显得有些冷清。明柏走在空荡荡的巷子里，觉得很不是滋味。他掉头顺着小山坡奔到海边，栈桥上系着狄家的渔船，还有张家几只倭国式样的大船。明柏就不肯到桥上去，踩着岸边的白沙，想爬到大石上看日出。

他走了半截，大石上站起一个人冲他招手，却是张公子。张公子两只眼窝深陷，脸色灰白，摇摇晃晃的对明柏一笑，道：&ldo;我有家难回呢，你为什么在这里游荡？&rdo;

明柏晓得他方才的落魄样子都被人看在眼里，也不抵赖，老实道：&ldo;俺从狄家出来，单过呢。&rdo;

张公子哈哈大笑，惨然道：&ldo;我的生母还靠不住呢，你是外甥，自然越发靠不住了！&rdo;搭着他的肩呜呜的哭起来。

明柏的心还是向着狄家的，因道：&ldo;阿慧，你这是怎么了？&rdo;

阿慧冷笑道：&ldo;我母亲改嫁了崔四老爷，你不知道么？&rdo;

&ldo;我到那霸也有四五日了，倒是令堂砍杀崔夫人是我亲见。&rdo;明柏想到阿慧十几日前押着船去了倭国，想来其母改嫁必是瞒着他将他支开了的，倒狠是同情他。

阿慧冷笑十数声，抱膝在大石上坐下，问他：&ldo;你又为何单过？&rdo;

明柏在他身边坐下，微笑道：&ldo;其实俺不是狄夫人的侄子，俺是他家捡来的。&rdo;

阿慧猛的抬头，突然笑了，道：&ldo;这像是狄家做的事。&rdo;

明柏道：&ldo;其实我在家做的也是小厮的活。&rdo;他想了想，隐去狄希陈是个官的事，道：&ldo;俺继母生了儿子，就看俺是个眼中盯，日里夜里都想磨死俺。恰好狄家去我家送礼的管家认出来，就将俺偷偷带到狄家。狄夫人认俺为外侄，将俺养活这样大。&rdo;

阿慧将明柏上上下下看了数眼，笑道：&ldo;却是你运气！若是在别人家，似你这般的半子半仆的就是上上签。狄家差不多就是当你是少爷了。&rdo;

明柏道：&ldo;确是如此，所以狄家家人虽然有些不伏俺，到底看主人面上。俺就似个少爷般养活到如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