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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武松心里到底想的什么,她懒得猜,也猜不到。
譬如方才,乍一看到收拾利落的房间,他的第一个念头竟是恍惚,仿佛恍惚回到了家。
对他来说,梁山是客居之所,家是那个回不去的从前。
从前的家里有着难以忆起的温馨。从前,也曾有个女人,殷勤地为他收拾打理,比这一次还要精心百倍。而他呢,也总是能十分自然地笑着道谢:&ldo;深谢嫂嫂。&rdo;
如今呢,却只能生硬地撂下&ldo;多谢&rdo;两个字,连个称呼都不敢给她。
称呼后面是身份。身份后面是一连串的糟心事,还有那些仇,他可都没忘。
还能怎样呢,睡觉,越快入梦越好。
第79章910
可惜睡觉也睡不安生。没多久,听到窗外远处传来喧嚣,似乎是聚义厅里的会议散了,大家各自回房歇息。武松没睡深,一下就醒了,接下来还有件推不得的事。
翻身睁眼,眼睛一花,赶紧一骨碌坐起来。斜侧里的椅子上,歪着个缃黄色纤细窈窕好身段儿,陪着他呢。
&ldo;你……&rdo;
潘小园有句话在心里憋了好久,见他好不容易补个觉,不忍心吵他醒来。这时候连忙起身。
&ldo;二哥,有句话,你对我实说。&rdo;
武松马上紧张戒备起来。她的语气少有的严肃沉重。上一次她敢用这语气对他说话,是质问他到底是黑是白,那句话让他整整怀疑了三天三夜的人生。
但他还是表面上装作没事的样儿,弯腰系鞋,一边道:&ldo;我又不是撒谎的人。&rdo;
&ldo;好,那你告诉我,我是不是不该往外跑,是不是该乖乖的待在房里,绣花纳鞋底子?&rdo;
这是方才李应对她的温馨劝诫。他说,大事交给他们男人家定夺便好,她一个小娘子,要守自己的本分。
话问出口,突然心里有些砰砰跳,盯着他看。若是武松也稍微流露出一点&ldo;是&rdo;的意思,那她在梁山,就没有任何可信任的后盾了。
武松还不知道她在柴进那里受到的待遇,乍一听这问话,有些摸不着头脑,随口答道:&ldo;住在梁山,不就是图个率性,你若是喜欢绣花纳鞋底子,还有人拦你不成?&rdo;
&ldo;我若是不喜欢呢?&rdo;
武松彻底不理解,看了她一眼,&ldo;不爱做自然就不做,谁耐烦平白给自己找气受!&rdo;
简直是鸡同鸭讲,他当然有资本说这大话!潘小园有点急,方才的憋屈劲儿涌上来,鼻子顷刻间又有点酸了。
赶紧掩饰住,换个问法:&ldo;那依你所见,像我这样,抛头露面的往三关上跑,是不是……给你丢脸?&rdo;
武松站起身来。她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抬起来。他高大魁梧,窗外的光被他挡住大半,房间一下子暗淡起来,好像提前喻示了什么不如意的征兆。
武松却没察觉她的言外之意,系上红搭膊,漫不经心地答:&ldo;你要是出去惹是生非,跟人喝酒打架,那当然是给我丢脸。&rdo;话说出来,才觉得有点不符合面前这人的特性,抬头瞟一眼她的细胳膊细腰,又有点迷惑:&ldo;难道你出去跟人喝酒打架了?还打输了?&rdo;
在他的逻辑里,打架当然不丢脸,打输了才丢脸。行,这很武松。
潘小园觉得他简直是装傻,气得一咬牙,耐不住他一脸无辜,只得放弃转弯抹角,直接问:&ldo;若我到柴大官人那里胡乱指点江山,插手他们男人的事务,算不算给你丢脸!&rdo;
一句话说完,挑眉看他,语气中有些不服输的劲儿,却马上又囔了鼻子。
武松这才明白,挽着袖口抚平,头也不抬,回敬一句:&ldo;柴大官人最初,是谁给你引见的?&rdo;
好像正是他武松。潘小园忽然没话了,怔怔看着他双眼,好像迷路的夜旅人,突然看到云层里闪出的一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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