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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月儿澄亮,柔柔的撒进内室一片银光。窗外传来水红悄悄的笑声,叫着以蓝回屋,两个人垫着脚尖,悄悄地往耳房走。等水红和以蓝走了,一侧躲在屋檐拐角下的老嬷嬷也笑着走了出来,终于可以和老太太交代了。六科给事中醒来时,无尤全身酸软。想起善信一早起来时对她说,今日已经派人通知元氏不要过去请安了。无尤当时把头塞进被子,嗯了一下,就听见林善信的笑声,过了一会儿就有元香进来伺候,没一会儿就出门去了。她不知怎么又乏了就着了,等醒来的时候,一起身就酸疼。水红忙进来扶着,说是已经准备好了水。套了件衣服就往另厢过去,热水早就准备好了,以蓝一直在一侧看着唯恐水冷了。桶里放着一些药材沫,水红说是姑爷吩咐的。无尤只是低着头进了浴桶,没有说啥。以蓝有一手好的穴位按压手法,经以蓝手按过的地方,似乎有什么被打开了一般把夙夜的疼痛往外带出了去。无尤昏昏沉沉地趴在浴桶的边缘,让以蓝按压着后背,迷迷糊糊间似乎听见水红和以蓝小声随意的说着话。无尤的脑袋里还在想着自己和善信,这样是不是就算完成了所有本该的礼了呢?今儿惊蛰伴着震天的雷,憋了几天的雨终于下了。雨水格外的大,噼里啪啦地打在屋顶,无尤打开窗子,看着雨水沿着屋檐落下,铺天盖地的,很是痛快。看的开心了,就掀开帘子干脆沿着连接着的游廊,在院子周边看着。无尤喜欢下雨,尤其是瓢泼大雨,她觉得这样的雨从天而降似乎能洗刷所有的污渍,让天地一片清明。累了,看看天想着善信也该回来了,干脆坐在游廊的倒座楣子上等着。一个人举着伞快步走进游廊,进了廊子收起伞,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经湿了不少,白色长袍的边缘都是溅起的灰尘和泥点子。无尤一看来人是林湛卢,忙起身要往故明园走。“妹妹一看见我就要走吗?”林湛卢开口对着无尤道。无尤看着自己几步之遥的林湛卢,笑了下,道:“本是想在这里等善信的,既然林公子在,孤男寡女总是不好看的,要避嫌。”林湛卢挑了挑眼眉,自嘲的轻笑出声,“曾几何时,你我已这般生疏了。”“无尤已为人妇,于情于理都该自律。”无尤面含微笑,客气而有理,“林公子依旧是纪家的旧识,依旧是兄长的至交。”“是呀,我们本是旧识,这会儿却要拘礼,这是哪门子的道理!”林湛卢上前两步。无尤紧张的后退,“林公子,请自重!”“哼,呵呵,好个自重。”林湛卢嘴角上扬起一个弧度,眼中却寒冷。无尤福身行礼,道:“兄长应还不知道林公子来了,若是得空请去看看兄长,他必然最开怀的。”无尤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很怕现在的林湛卢,他的那双眼睛根本望不见他的心,黑洞洞的让人恐惧。林湛卢看见无尤怕自己,突然有点觉得可笑,自己很可笑,他点头,“已经见过为用了,只是很匆忙,为用自从当上编修应该就一直是这般样子吧。”林湛卢缓和了下咄咄紧逼的样子,心平气和的说着旧友。“是这样的,我几次回去都是匆匆见面,话都说不上几句。不过他知道你回来,应该很高兴的。”无尤又多加了一句,“关于世伯,请节哀。”“已经过去了,毕竟已三月有余。”林湛卢说话的时候,无尤还是看见他那一闪而过的悲痛。林湛卢走到游廊边缘,看着外面的雨帘,道:“妹妹还是喜欢下雨天,不然也不会这般一个人就走了出来。”无尤盯着林湛卢的侧脸,看了半晌,却什么都看不出来。“青若随着礼亲王去了封地,若是她知道你回来,必然会跳着叫的。”“我回来,真是每个旧识都开心吗?”林湛卢看着雨帘,有点像和说自己,“除了纪无尤,不,现在应该是冠夫姓了。”无尤不知要怎么面对林湛卢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似乎自己对他有亏欠一般,就如当初他上船之前对自己说等他,自己却没有等,总觉得自己对他有那些许的愧疚。本就是年少懵懂,怎么能怪到任何人呢,可是无尤还是觉得自己不能面对林湛卢探究的眼神。“只是世事无常,无尤本就是随缘之人。”无尤看着雨越来越大了。“是呀,不过是烟花易冷,人事易分罢了。”林湛卢转头对着无尤淡淡的笑,那笑里有些她看不清楚的寂了。无尤心中一惊,不自觉后退一步,他竟然猜中自己心中所想,忙道:“雨大了,请林公子早点回去。无尤也该回去了。”转身快步往前走,脚下却踉跄一步,眼看就该倒下了,无尤想去抓住什么,却什么都够不着。林湛卢跑过来,两步就立住了,看着无尤被林善信抱在怀里。“你还能更笨一点吗?”林善信笑着看着自己怀里紧闭着眼睛的无尤。他这刚看见无尤本想快步到她身后的,不想这个家伙竟然走路都会摔倒,只得一个箭步冲上前抱住。“啊。”无尤听见是善信的声音,才安然的睁开眼睛。“你还真够掩耳盗铃,难道闭上眼你就不会摔了吗?”林善信看见这样的无尤除了笑不知道要如何了。无尤站稳了起来,打开他的手,瞪着他道:“怎样,我就喜欢这样呀,你怎样!”善信摊摊手,表示无奈。转身却看见林湛卢就在他两步之外,忙拉着无尤的手,对林湛卢道:“湛卢兄。”林湛卢回礼,“我也是路过,这就回去。”说罢就要走。“湛卢兄,”林善信开口,“听说你要去当六科给事中。”林湛卢点头,“兵科,以后和善信兄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了。”“湛卢兄是进士出身吧?”善信客气得问,但是在无尤听来,却有点咄咄逼人。“的确是。”林湛卢又恢复了他那一脸保护色的笑,“多是看着家父的面子。”“那以后多多关照。”林善信颔首,“无尤,我回去吧。”说罢就拉着无尤往故明园走。林湛卢看着两个人紧紧握住手往前走的背影,眯起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他稍稍扬起头,抬眼望向天际,一声轻笑,几分嘲讽几分清冷。林善信,传说中安国公最得力的孙子,以后我们有得是时间好好地较量。看着他们走进故明园大门,一个书童打扮的少年拿着还在滴水的伞,走到林湛卢身边。林湛卢看见自己的书童封言,就撑开伞往西院去了。无尤和善信一起进了屋子。无尤帮他把有些微湿的衣服解下,换上一身新常服。无尤因为并没有从雨中来,身上还是干爽的。善信用手搓着无尤的手,似乎总是觉得她只要出去手就一直暖不回来。两个人坐上炕,善信要伸手关窗户,无尤不让。善信那里肯依她,硬是将窗户关上了。两个人窝在小被子里,对着炕桌坐。水红把茶水和新做的小点送了进来,看见两个坐着,笑笑便退出了梢间。“六科给事中,可是那个七品给事中?”无尤越想越觉得巧,给了善信一个六品兵部主事,却给了林湛卢一个可以辖制六部的七品六科给事中,还是辖制兵部的。不知为何,无尤总觉得这些事情一个个关联起来,像是一步棋局。“没错,就是那个,”林善信看着无尤若有所思的样子,“怎么,你也觉得哪里不对了,是吗?”无尤点头,“说不上来,但是就是觉得有点怪。”善信端起茶杯喝了口,“这次没有加姜哦,不错,不错。”连着喝了下去,才说:“反正也想不出来,不如不想,得空不如去岳父那边问问,说不定会有什么心得。”“怎么,你和爹爹还有什么颇有心得的事儿吗?”无尤想起那日两个人在屋里下了一个下午的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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