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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佞言（第1页）

聂似道的话似是滚油锅里滴进了清水，虽然一众人面上无甚波澜，但私下里都动起了心思。历来南北堂的堂主都是由掌门钦点，方岩亦是如此。然而主动辞任的堂主，却是少之又少。眼下南隅堂堂主的位子突然有了空缺，北宸堂一干长老莫不各怀心思，有想去南隅堂占山为王的，亦有隔岸观火，想看聂似道安排的。

而这其中，最紧张的莫过于范如海，方岩要辞去南隅堂堂主的事情，他居然一点都没听到风声。而眼下，聂似道竟然还点名问了他的意见，难不成是聂似道忌讳了他在北宸堂中浑似副掌门的地位，要将他放到南隅堂去？若是如此，那么北宸堂堂主的位子，又要由谁来接替呢？范如海的脑子中里飞快地想着这一切，嘴上便有意拖延时间道：“方师弟还是心里有个坎儿过不去吧？不如师父还是召方师弟来苍崀山一叙，或许师弟还有些别的想法，也未可知。”

聂似道有些不耐烦地摇了摇头，双眼微微合上了些，沉声道：“这事情已成定局，今儿叫你们过来，不是想法子要让方岩改主意，而是想想谁接任南隅堂堂主的位子合适些。”

聂似道这话一出来，底下人更是不敢挑头问出什么，末了，只听得范如海甚是恭谨地道：“此事涉及南北堂中要人，弟子们不敢多言，还请师父乾纲独断。”

聂似道听着范如海的回答，也算是在意料中，便微微点了头道：“按常理，南隅堂堂主若是有缺，本应该由南隅堂座下的长老按座次补上便是。可这事情若是如此处理，便有两处不妥——其一，方岩虽是卸了堂主的位子，但总不能让他万事不管，何况论资历论功夫，他也当得起南隅堂的长老，终不能是他退为长老，却让孟珏或是冷文卓这样资历不济他的人上来，其二么，南隅堂的剑法与气功，这两年也的确是不如从前了，若是还让南隅堂现有的人管事，只怕对南隅堂亦没甚么益处。所以，我想着，还是从北宸堂里头，指派了人过去合适，正好也免了那边彼此之间的尴尬。”

果然如此！范如海只觉得这事情愈加不好，但面上决计不敢露出一丝不快，只更加恭谨地道：“师父所虑极是，想来，师父心中已是有了合适的人选。”

聂似道微微一笑，略略提高声音道：“谢瑾，如何呢？”

此言一出，在位的诸人不由得一惊。范如海的资历在北宸堂都尚属年轻，若不是他师出聂似道门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坐到北辰堂堂主的位子。而今，又是一个聂似道门下的年轻弟子要身居高位，众人自然有些忿忿不平。而范如海却是担心谢瑾抢了自己的风头，便也乐得顺着众人的意思道：“谢师弟的功夫自然是没的说，只不过谢师弟久在北宸堂，而且很少主事，乍一去南边，只怕不习惯。”

聂似道听了这话，不由得悠悠笑道：“你和你谢师弟倒是彼此亲近，这话都说的八九不离十——实话说给你们，谢瑾对这事也是这么推脱的。你们也知道，虽然谢瑾的剑法与内功都算不错，但他这人委实缺了几分掌事之人的霸气，所以，南隅堂堂主，我思前想后，便只有一个人合适。前些日子，我已经让这人带着令旗去了南隅堂，想来这两天便能收到回信了。”

范如海听了这话先是松了一口气，继而又是一惊——不是谢瑾，那还有谁能担得了南隅堂堂主的位子呢？

聂似道看着底下的人神色各异，也便不再卖关子，只沉声道：“我已经让休阳去了。”

底下人听了这话，神色比刚才还差了几分。论剑法和功夫，休阳倒是也算和谢瑾不相上下，但若是论起资历排辈，休阳却是比谢瑾小了不少。饶是范如海脸上也有了不豫之色，却只得赔笑道：“师父的决定，自然是错不了的。只不过休师弟走的匆忙，我们都没来得及给他道贺，便由着他往南边去了。”

聂似道倒是一脸的老神在在，悠悠地叹道：“错与不错，将来自然看得出来。阵后换人算不得什么喜事，道贺也是不必了——若是他扛不起来南隅堂的局面，三年之后再行换人亦是使得。”

众人听聂似道的语气，似乎对休阳坐稳南隅堂亦是存了些疑问，便也乐得静观其变。正想着，只听得聂似道又开口问道：“穆青，最近听闻你一直在闭关修炼养气，所学所练可有进展了？”

穆青听了这话，便出列回道：“阴阳剑阵甚是艰难，弟子虽日夜修习，但所学所练，比玉女剑的修习困难了不少。”

聂似道仿佛早有所闻，便有些不咸不淡地回道：“是么，连你这剑气双绝的高手都觉得不甚容易，只怕这个剑阵愈来愈不易传下去了。也罢，你尽力便是了……若是力有不逮的时候，倒也可以会同苏子凌一起看看。你们两人的剑法与气功都不相上下，倒是也可以一起参详。”

苏子凌听了这一声，倒也虚虚地承应了下来。穆青却是答应得利索，继而甚是坚定地道：“是，阴阳剑阵虽是艰难些，但弟子定当尽心，必得早日破得此剑阵中的要诀。”

聂似道亦点点头，半是赞许，半是提点道：“甚好，只是明剑派的规矩还是不能破了，不然你们范师兄也难做人。”

这一句话，恰到好处地平息了众人对穆青这些日子来的议论与不满，众人的脸上都有些得意之色，饶是穆青也不得不有几分讪讪地承应了下来，保证自己一定遵守明剑派内的规矩。然而苏子凌却觉得有些吃惊——平素只觉得聂似道身子不济，不成想却熬过了时疫，而且对北宸堂内的大小事宜竟然也都了如指掌。怪道精明如范如海，亦不敢轻易在私下里有所动作。

年轻如苏子凌这么想，旁人自然亦是有此顾及，一时间，堂上气氛反而紧张了三分，由着聂似道多说了几句便也散了。

外城的远郊，谢瑾与休阳在一个不起眼小酒馆里面胡乱用了些午饭，休阳便让着谢瑾道：“师兄留步罢，送君千里亦是终须一别。何况我只是南下赴任，也不是一去不复返，师兄不必担心这许多。”

谢瑾点点头，神情甚是不舍：“你这一走，我只怕要在北宸堂孤掌难鸣了。”

休阳安慰道：“师兄一向是北宸堂中出了名的避世，不但师父对您放心，就连范师兄对您亦是青眼有加，便是哪一天上头改天换日，师兄也是有立足之地的。”

谢瑾亦是无法，只得苦笑道：“范师兄的做派，你还不知？你眼看他又捧着那些年轻的师妹们上位，就知道，他那里是个好相与的。我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休阳自然明白谢瑾心中的顾忌，沉默了一刻方道：“其实，若是师兄不推辞，南隅堂堂主的位子，原该是师兄的。若是师兄能有掌事的那一天……”

“那边是我和范师兄翻脸的日子了吧，”谢瑾摇摇头，无奈道，“我总是看不得同门相残的结果，退一步海阔天空，你是知道我的，我从来不愿意沾染这些是非。罢了，路都是自己选的，也没什么好怨天尤人的。师弟，你此番南下，家眷可还在北边呢！若是不一同去了，只怕将来万一有什么争端，便是奈何掣肘的结果。”

休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须臾，方道：“前些日子，我已经与妻房和离了。只是南下的事出突然，还没来得及告诉师父。”

谢瑾听了，甚是惊讶：“结发之情，怎的就这样和离了？”

休阳冷哼一声道：“我那位结发之人到底是谁安排的，师兄还说不知么？到底与范师兄有瓜葛，还是早些散了的好。省的将来窝里斗起来，我落得两面不是人。”

谢瑾听得亦是无可奈何，只道：“也罢，既然你已经觉察了出来，也是早些分开得好。师弟这一去，只怕我们亦是几年不得见了。你也便珍重自身，但愿来日你我还能平安相见。”

休阳总是觉得好笑，便道：“师兄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屡屡出这样的言语？就算范师兄容不下旁人，总不至于把和他不同心的人都杀了。”

谢瑾有些悲凉地道：“你还不知么？师父已经授意穆青和范师兄私底下研习阴阳剑阵了，多少不祥都是打这里出来的，但愿明剑一派不要因此而生出无妄的屠戮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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