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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第3页）

比如，抄写员纳赫特穆特，就管理着国王的粮仓。据说，他盗取了许多粮食，所以现在城里没有谁比他富有。看来，老实人总得忍饥挨饿啊！

恩西萨蒙回想起自己毕业后的七年光阴，整整七年的贫穷困苦！这可不是中学时人们对他说的未来。那时，恩西萨蒙是最聪明的学生。他总是刚一起床，穿好凉鞋，就开始读书了。他一整天都在学习、阅读和摘抄圣贤教诲：

莫等闲，空悲切。手到，口到，心到，向师者问道。

小孩的耳朵长在背上，有人打他时，他能听见。如果你在街上闲逛，我就把你的双腿绑起来，你也会像河马鞭一样腐烂。

恩西萨蒙像自己的同学一样，曾非常熟悉这条河马鞭。因为，在中学这条鞭子像写有训诫的莎草纸一样，是必备的教学工具。但并不是鞭子让恩西萨蒙比其他人学得更好。父亲送他去上学时对他说的话，深深地刻在他心里：“我把你送去学校与名门贵族的孩子一起学习，就是为了让你得到教育，让你为获得抄写员这个美好的职位做准备。”并且，父亲千百次向恩西萨蒙唠叨，校方是出于善心才让他去上学的，因为学校是不让穷人的孩子上学的。

所以恩西萨蒙学习非常努力！他读书写字比任何人都学得快。他能准确地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另起一行，即什么时候用红色颜料写另一行的开头，他也没有忘记，用红点把一行诗与另一行分开。《遇难水手的传说》《伊普韦拉语录》《赫蒂之子杜奥训言》和其他他抄录过的书，他都倒背如流。算术与几何学方面，他是学得最好的。这一科的教科书曾冠以以下字样：

该方法能帮你理解一切未解之物，以及事物中隐含的奥秘。

比如，如何给五个人分一百块面包，其中两人比其他人多出七倍。这个题就没人比恩西萨蒙算得好。

而今，他再次确信，不仅在教科书上，而且在生活中，面包的分配也是完全不公平的。恩西萨蒙最终也没能成为得到比别人多七倍面包的一员。

不过，恩西萨蒙没有太久地陷入悲伤的沉思中。他还年轻力壮，头脑灵活，有什么好灰心的呢？

于是，恩西萨蒙健步向自己的家走去。家中，还有等待他的妻子和六岁的儿子—未来的抄写员。儿子已经上学，笨拙的小手已经能在泥片和木板上写出弯弯曲曲、不太美观的文字。

第三章蜡版书

蜡烛这种东西随处可见，但用蜡做成的书却很少有人看到。与砖头书和长卷书相比，这是一种更加神奇的书，因为这种书像油一样，可以点燃。

很少有人知道，古希腊人发明的蜡版书，直到法国大革命前都一直存在。

乍一看，蜡版书像画中画，大小和袖珍图书差不多，由几块小木板做成。每块木板中间部分刨出后，得到一个方形的凹槽，里面填满黄色或黑色的蜡。

两角上有几个小洞，用细线从洞中穿过，把这些小木板装订成书。第一块和最后一块木板表面则不涂蜡。制作蜡版书时，你不必担心擦掉写在涂蜡的木板上的文字。

那用什么在蜡制版上书写呢？

当然不是用墨书写。一般用叫作“стиль”（风格）的钢条来书写，钢条一头尖细，一头圆滑。尖细的一头用来在蜡上写字，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刻字，而圆头则用来修改不需要的内容。圆头就是橡皮的另一位祖先。从前，人们不是用钢条在蜡版上做标注的，而是用指甲。在古希腊，当法官要投票时，他们会用指甲在蜡上画线。短线意味着“宣告无罪”，长线则意味着“有罪”。所以法官们的指甲上总是沾满蜡。

蜡版非常便宜，因此人们用蜡版来做草稿，写笔记，记账，开收据，甚至用来写信。莎草纸是从遥远的埃及运到希腊与罗马的，所以价格非常昂贵。那时莎草纸只用来写书。

蜡版还有一个优点，就是经久耐用。在蜡版上写完信寄出后，寄信人通常会收到原来的蜡版，上面还附有回信。因为，可以用钢条圆头无数次抹掉所写的内容，再在上面重新写字！

那时，人们通常劝告新手作家：“可以经常倒转钢条，也就是用圆头修改所写的内容。”时至今日，人们还常说“某人的стиль（风格）不错”，也就是指他写得很好，尽管“стиль”钢条早已不用来书写。

虽然蜡版很容易擦平，但也有不便之时。有时，重要的密函抵达时已被擦掉，或者内容已被送信人人为修改。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人们通常在写好的信上涂上一层新蜡，并在上面写一些寒暄的话，比如“你好，某某，身体是否安康？请来寒舍共用午餐”等等。收到信时，人们会小心翼翼地取下上面那层蜡，然后再读下层蜡上所写的信。也就是说，那时候的信像房子一样，可以是一层，也可以是两层。

拉丁字母在石头上显得笔直而匀称，在莎草纸上显得圆润，在蜡版上则会变成潦草的草书。

只有精通手稿的古字体研究者，才明白罗马人写在蜡版上的文字；而我们普通人，就很难读懂逗点和小钩之间的那些内容了。

你可以自己试着做一块蜡版，然后随便在上面写点儿什么，你就会发现，很难在蜡版上把笔画写得工整而圆满，特别是写得快的时候。

直到发明了铅笔，纸张也更加便宜之后，我们才不再需要蜡版。但几百年前，没有哪个学生腰间不挂蜡版的。

人们曾在吕贝克市圣雅各布教堂旁的水沟中找到一堆学生们用来写字的蜡版。这里还找到了大量“стиль”钢条，裁剪羊皮纸用的小刀和用来打学生手心的戒尺。可以说，那时候的学生曾被狠狠地揍过。所以，以前的人不说“我曾经上过学”，而是说“我被打过手心”。

在一本编于大约一千年前的拉丁语教材上，有一则师生对话是这样写的：

学生：老师，我们是一群孩子，请您教我们正确说拉丁语，因为我们没受过教育，说得不对。

老师：你们愿不愿意我在教书时鞭打你们？

学生：与其做个不学无术的人，我们宁愿因为学习而挨打。

对话就以这种口吻继续着。

那时候的学生都是盘腿而坐的。膝盖上放有两片蜡版，左手按住蜡版，右手书写老师口授的内容。

用蜡版的不只是学生，僧侣也会用来记录祈祷次序，诗人会用来写诗，商人会用来记账，达官贵人会用来给姑娘写情书或者向情敌下决斗书。有些人用的是外观丑陋的山毛榉木板，外面套着皮革来加固，内部涂满混有油脂的肮脏的蜡。有些人用的是精美的红木板子。此外，还有一种非常奢华的板子，那就是象牙做的蜡版。

13世纪时，在巴黎甚至有专门制作蜡版的车间。

这成千上万块蜡版哪里去了呢？它们早已被焚毁，或者和垃圾一起丢了，就像我们现在处理废纸一样。如果现在有罗马人写于两千年前的蜡版，那要花多少钱才能买到一块呢！

罗马人的蜡版存世量非常少！它们大多数是在古城庞贝的银行家采齐立·尤坤德家中找到的。古城庞贝与附近的古城赫库兰尼姆，曾在维苏威火山喷发时一同被灰烬掩埋了。要是没有火山灰的话，这些蜡版也不会传到今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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