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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包法利夫人26（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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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法利夫人回到客店，大吃一惊——班车已经走了。车夫等了她五十多分钟，就先走了。

当然，她回去并没有什么急事要做，只是她答应了今晚回家。她怕夏尔着急；做了亏心事的女人心总是惴惴不安，她的体贴与温顺既是通奸罪的惩罚，又是她心里的赎罪。

她赶忙结账，收拾行李，雇一辆两轮马车，说了不少好话，让车夫快走，一路上不停地问几点了，走了多少里路，终于在快到坎康布瓦的时候，追上了燕子号班车。

她选了角落的位子坐下，闭上眼睛，快到山坡脚下才睁开，还看见弗拉利瑟立在铁匠门前，模样像个探子。以昂刚把马停下，厨娘就踮着脚够到窗口，神秘兮兮地说：

“太太，欧玛家出事了，你得赶快去。”

镇上同平时一样安静。街角处放着几小堆玫瑰色的水果，还冒着热气，这是日奥镇的百姓在做果酱。这里的人总是在同一天，把自己储存的水果酿成果酱。药剂师家门口的那堆总是受人夸奖——药房的产品当然高出一筹，就好像公家的出产总比私人的强。

艾玛走进药房。地上倒着那把扶手椅，《卢昂灯塔》也摊开在地上，摆在两个捣槌之间。她打开过道的门：厨房当中放着一个棕色的坛子，里面是脱好了粒的红醋栗；大锅架在火上；桌上摆满了砂糖、方糖和天平。欧玛一家大小，举着铲子，系着围裙，正忙得不可开交呢。只有扎尔斯塔低头站在旁边，药剂师喊着：

“你怎么能到储藏室去乱翻？”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什么事？”药剂师答道，“我们做果酱，已经煮开了，但汤太满了，要溢出来，所以我就叫他再去拿个锅来。谁知他心不在焉地走到我的实验室，从墙钉上摘下了储藏室的钥匙！”

所谓储藏室是屋顶下的一间小屋子，里面全是药剂师职业所需的多种用品。他经常一个人在里面一呆就是几个钟头，贴标签，倒瓶子，重新配置；所以这个阁楼对他来说，绝不只是仓库那么简单，而是一个具有神圣意义的地方——他在这里制作各种药丸、汤药、洗剂、药水、药膏，正是这些给他带来金钱与荣誉。他从不让外人涉足，就连打扫房间也不用别人代劳。这么说吧，对外开放的药房是他向世人展示成果的地方；而储藏室则是他的创造成果的密处，他在这里沉浸在自己倾心的嗜好中，进行着“伟大”而“神秘”的创造；所以，扎尔斯塔的冒失大胆，对他来说就成了诛杀的重罪，不可饶恕；于是药剂师涨着比红醋栗还红的脸，没完没了地说：

“是的，那是储藏室的钥匙！里面存放着各种酸和碱，碱！有腐蚀性的碱！唉，就是让他去拿一口带盖的锅！也许这口锅我永远也用不着！干我们这一行，什么东西都有它自己的用处，一定要分清楚、划明白！不能混淆了家用和药用！就像你不能用手术刀宰鸡，就像当官的不能……”

“别生气啦！”欧玛太太劝他。

阿达莉也来拽他的外衣：

“爸爸！爸爸！”

“走开！别烦，”药剂师接着骂，“走开！倒霉啊！干脆去开杂货铺算了！得了，干吧！管它呢，都打烂！砸碎！毁了吧！把蚂蟥放走！烧光蜀葵！药瓶正好腌黄瓜，绷带可以当绳子……”

“你是不是……”艾玛打断他。

“别着急！——你想不出来究竟出了什么大事！……你说，你没看见左边第三块木板边上的东西？说话呀！你倒是编一句说啊！”

“我，我不……知道。”可怜的伙计战战兢兢地说。

“啊！你说不知道！我可是知道！你看见一个玻璃瓶子，蓝色，黄蜡封着口，里面是白色的粉末，外面我还写了两个大字‘危险’！你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告诉你，是砒霜！只叫你去拿锅，谁叫你碰它呀！”

“天呐！”欧玛太太双手合十叫道，“砒霜！我们大家都会被你毒死的！”

孩子们大哭起来，仿佛毒性已经发作，肚子已经痛了似的。

“你想我毒死病人吗？”药剂师继续说，“你想要我上法庭，站在被告席上？或是拉去断头台？你没看见我无论是干得再熟的活儿也一样小心谨慎？我一想到事关人命，就不得不胆战心惊！因为政府会追究我们的责任，那是悬在我们头上的法律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艾玛已经不抱希望可以知道为什么要来了，药剂师还在语不成调地数落：

“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啊？我像父亲一样对待你，就该得到这个吗！没有我，你现在不知在什么地方，干什么呢！你知道是谁给你衣食住用，还让你受教育？是我让你将来可以在社会上有个立足之地！要是你想有出息，就得流汗、出苦力、手上起老茧！要‘一心一意，干什么像什么’，懂不懂？”

他气得半死，拉丁文都冒出来了。他就是不懂中国话或格陵兰语，否则恐怕也说了；他的怒气充分暴露了他的灵魂，就像海面的风暴，不只掀起了海边的水藻，也翻起了海底的沙石。他还不罢休：

“我真后悔多此一举带着你！早该让你回老家，愿意干什么都行！过穷日子，蹲烂泥坑，放牛放羊吧！你哪里是搞科学的料，连标签也不会贴！在我家里住着，像个神甫或者不会下蛋的公鸡，只管吃饭睡觉！”

艾玛转身问欧玛太太。

“叫我来是……”

“啊！我的上帝！”好心的女人接住她的话，显出难过的神情，“唉！我怎么说好呢？……真是个坏消息呀！”

她还没说完，药剂师的声音掀起高潮：

“倒掉！刷干净！快点，再送过来！”

他抓着扎尔斯塔的衣领使劲地摇，结果他衣袋里的一本书被摇了出来，掉在地上。

年轻人慌忙去捡，但欧玛比他更快。他看看书名，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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