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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霍光时代（第3页）

霍光朝田延年使了个眼色，田延年心领神会，起身道，“陛下，燕王奏疏虽假，其中列举的桩桩件件若都属实，便要严惩大将军僭越之举，可内容若有不实之处，左将军却以此抨击大将军，便是诽谤，谤议大臣岂能不予追究？”

小皇帝万料不到霍光的党羽对上官桀反手一击，短时间内他还没有废黜左将军父子的意思，上官氏若在，他手中便有权衡霍氏的筹码，“大将军忠臣，先帝所属以辅朕身，今后敢有毁者坐之。”

门外突然有人吵闹，皇帝皱眉说，“看来今天这妖风还真不少，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一会儿，内侍回报，“来人说是盖长公主府中舍人，叫燕仓，他说他听到左将军、车骑将军、长公主和丁外人密谋陷害大将军，甚至有些事牵涉陛下。”

上官桀大惊失色，今日事不过顺水推舟耳，他何曾汇同长公主谋害过大将军，皇帝叫燕仓进殿，他从未见过此人，他看向桑弘羊，桑弘羊惆怅地闭上眼睛，从一开始，这也许就是设计好的圈套，等着他上官氏往里跳罢了。

“模仿燕王奏疏陷害大将军不过其一，丁外人和左将军说，陛下若不肯深究，便请长公主设宴邀请大司马大将军的时候埋伏士兵将他杀掉，之后废掉陛下，迎立燕王，事成后二人最不济也是诸侯王，何必仰人鼻息。”

“一派胡言，你这般离间我与陛下是何居心！”左将军作势要扑燕仓，却被霍光拦在中间。

“左将军若不亏心，为何恼羞成怒，我今日所说，句句确凿，可也抱着必死之心，天下人谁不知道，得罪盖长公主比得罪皇帝更甚，胡建的冤案近在眼前！”

草菅人命的案子在本朝并不多见，胡建案若持续发酵，将动摇皇帝执政根基。

“上官将军和燕王秋波频频，燕王在渔阳只怕早就坐不住了。”

皇帝知道燕王近来又有骚动，广陵王每个月都会上书报告燕王和长安大臣往来情况，朝廷甚至不用在燕地安插耳目，这一年中，上官氏与刘旦往来最为频繁，再结合上官桀近来表现，丁外人在长安疯狂聚敛财富，胡作非为，心中已认定大半。

“臣的女儿嫁给车骑将军，那日回来和臣说了一件事，臣当时骂她胡说，可她说当时皇后也在身边，听得一清二楚，陛下不妨召来皇后对质。”

“他父子说的是什么？”

“左将军问，当如皇后何。上官安回答说，逐麋之狗，当顾兔邪！且用皇后为尊，一旦人主意有所移，虽欲为家人亦不可得。此百世之一时也。”

这话佐证了父子商议废帝之事，皇帝气得嘴唇发白，“便请大将军处置此事！”说罢摆了摆手，示意侍卫将上官桀父子带离。

上官安腰间的绶印掉落在地，田延年眼疾手快捡了起来，“陛下，这竟是调动长乐宫、未央宫、甘泉宫宫防的兵符！”

桑弘羊知道，上官桀再无全身而退的可能，他努力迎合着霍光投向他的温和的目光，盘算着自己是否还有逃出生天的可能，霍光和煦的眼神多少给了他一丝侥幸，一定会有人翻出昨天他深夜造访左将军的事情，没人会相信他只是去告诉上官父子不能轻举妄动，他如果乖乖交出国家财政的收支权力，念在昔日成绩，大将军也许不会赶尽杀绝。

霍光当真好手段，盐铁之议动员卫太子博望苑旧党攻击他三十年如一日推行的财政改革，之后借机取消酒酤专营，他的儿子得以从风口浪尖抽身，之后大司马大将军以生病为由，退居幕后，上官桀父子动作频繁，势力很快膨胀的同时也麻痹了神经，霍光随即以燕王的名义用一封稍带瑕疵的奏疏弹劾自己，在三辅毫无势力基础的上官父子随即扑杀霍氏，门户大开时被霍氏冠以勾连谋反的诸侯王罪名将永世不得翻身。

他突然恍惚，记忆一下回到四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初来长安的小子那时和现在的皇帝一边大，还坐在大将军府上最不起眼的位子，幽暗的烛光连霍光稚嫩的脸都看不清，可是流露的羡慕神情他却有最强烈的感觉，那一天他穿着不合体的肥大的朝服，奠定了四十年的国家金融基础，而霍光还只是冠军侯的弟弟。

“臣与左将军是儿女亲家，左将军有不臣之心，臣也难脱株连，陛下聪颖仁德，不减先帝身姿，若宽宏老臣，便请准许臣告老还乡，享受天伦之乐，以全周公之名。”

皇帝再次走到霍光身边，双手将他扶起，“大将军是在责怪朕失德于民，失信于诸君吗？天下全赖将军，将军便忍心看朕独木难支？”看霍光又想说话，皇帝抬手打断，“将军不要再推辞了，先帝把朕和江山托付给您，是要您为朕开拓一番媲美周成王和康王的功业，大将军即便怨朕，也不该辜负先帝。”

“臣虽万死亦难报答先帝与陛下知遇之恩，只是臣不好插手审结左将军案，还请陛下三思。”

桑弘羊惨淡一笑，若是霍光亲自办理此案，为了图个宽宏大度的名声，还可能放他一条生路，若是他人审理，只怕未必有这样的幸运了，丞相这次功劳最大，自家的鲜血看来要粉饰田氏的门楣了。

在田千秋查到自己之前，他还有机会把儿子送出长安，他现在唯一能做的，竟是为田氏留一点血脉。

朝廷随即展开了一场针对上官桀、长公主及其党羽的肃清，上官氏、桑弘羊、丁外人族，盖长公主自杀，燕王自缢，后、夫人随旦自杀者二十余人，谋士孙纵之族，谥曰刺。

皇后因为年少，有举报之功，又是霍光的外孙女，得以保全。

霍光坐在皇帝左手侧，张安世拜右将军兼光禄勋，右扶风王?升任御史大夫，杜延年封建平侯任太仆，中郎将赵充国任水衡都尉，田广明任卫尉，田延年任大司马大将军府中长史得以参加朝议丞相女婿徐仁任少府，丞相少史王山寿封商利侯，他会心一笑，一个由他驾驭的全速时代即将到来。

常惠作为副使和苏武被囚禁匈奴十九年，苏武被困北海苦寒之地，人烟稀少，难以探查匈奴权力结构的变化，而被扣押在单于庭的常惠到后期不受监视，得以更直接地了解匈奴风物，他见证了王庭几次如强弩之末的统治，每一任新单于的权力洗牌都伤筋动骨。

回到长安后，苏武因为身体原因只任典属国，常惠被推荐任光禄大夫，事涉匈奴时，霍光便会叫来常惠商讨对策。

“匈奴在长安耳目众多，上官桀和燕王谋反之事一定会传到卫律那里。”

“也就是说，光禄大夫认为，匈奴最近一定会有动作？”

“陛下登基同年，匈奴入侵朔方，之后益州反叛；盐铁之议，坊间流传大将军与桑弘羊不睦，氐人生变，匈奴往往会利用我朝朝局动荡的时机煽风点火，或勾结部族，或滋扰边境，这次左将军和燕王声势极大，卫律焉有不趁火打劫之举。”

霍光踱至舆图前，“光禄大夫认为匈奴这次会唆使谁生事？”

“属国骑有金氏兄弟节制，大将军可委以重任，羌与乌桓应该是我们重点防范的对象，尤其是乌桓，与燕王相近，这次上官桀案后必心有余悸，臣愿代表大将军前去安抚。”

霍光示意不急，“卫律既然有闲暇在我朝煽风点火，左贤王、左大都尉的威胁只怕已不复存在，匈奴的骑兵有无可能南下侵夺我们的城市以壮新单于之声威？若真如此，他们会选择哪个郡县作为主攻地点？”

“臣推测匈奴会主攻东北。”常惠没想到霍光对战争的思维并不保守，盐铁之议后他以为大司马大将军会遵从儒家思想治国，当朝儒生多出自故太子的博望苑，他们对不战的追求几乎是一种执念，所以太子的幕僚会尽可能地为不战创造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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