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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伊霍之事(第4页)

“有句不当讲的话臣还是要说,刘贺的官吏要是到了长安,咱们还是赶紧给人家腾地方吧!”

“广陵王那里有什么动静?”

明知道霍光在岔开话题,田延年没好气地说,“有,天天在宫中和女巫诅咒您呢,大将军,广陵王虽有一身蛮力,却是被掰了牙的老虎,这昌邑王年纪虽小,却不像省油灯,执了国器我看您未必能驾驭得了。”

针对昌邑王的观察已经在大司马府中汇总,刘贺不沉稳的个性一定会让他在处理政事上凭个人好恶,而缺少一以贯之的方向感,沉稳才是掌握国家命运的人最该具备的品格。可惜刘贺没有。

“大将军再不能像这两三年里对弗陵的态度和新君共事,现在优势看起来还在我们这儿,若是叫儒生们抢了先,大将军想约束皇帝再无可能。”田延年盯着霍光的眼神,这一刻二人复杂的情绪隔空碰撞,“大将军难道还怕天下人指责您弄权吗?”

霍光终于还是长叹了口气,“就拿着弘农县令弹劾昌邑王强抢民女去责问龚遂,切记,这盆脏水只能泼在昌邑国的属官们身上,决不能泼在咱们未来的皇帝身上。”

五月初九。

王至霸上,大鸿胪郊迎,太仆杜延年请昌邑王乘舆。

距离长安越近,刘贺越能感受到逼仄的气氛压迫心胸,驾着六匹马的太仆是个胖子,慈眉善目,对他毕恭毕敬,可他为什么在这样的人身上找不到一点亲近感。

刘贺抬头看着板直了腰板庄严执辔的杜胖子却不上车,杜延年清了清嗓子,声音饱满喊道,“恭请昌邑王登舆。”

昌邑王还是没动,龚遂正要上前小声嘱咐,不料刘贺说道,“大人辛苦,寡人有自己的车夫,何劳大人为我驾车。”

饶是见惯风雨,杜延年也有点不知所措,大鸿胪朝他使了个眼色,他只好把缰绳递给昌邑王的车夫,刘贺却还是没动,“请大人允许龚遂为寡人骖乘。”

杜延年差点没笑出声。

龚遂连忙道万万不可。

“如果郎中令不给本王骖乘,本王便不进城。”

龚遂又想推辞,太仆却说道,“些许小事,大人无须介怀,大将军已为昌邑王和郎中令清扫好了房间,正在未央宫翘首期盼大王到来。”

刘贺这才拉着龚遂兴冲冲地上车。

“大王怎能如此任性,我一路苦口婆心,您怎么一句都不肯听呢。在长安,您要听大司马大将军的话,他叫您做什么您便做什么。”

昌邑王面露不快,“师父亦步亦趋,太过谨慎,你大胆提出要求,他们哪有不应的道理?你们待本王如亲人,本王怎能不给诸位谋利益。”

龚遂本想再说几句提示他们在长安如浮萍般的身世经不起变故,可车已经到了广明门,“按照礼制,大王前来奔丧,望见国度就要开始哭泣,前面是广明门,再往后是东都门,大王可以开始了。”说罢龚遂先哭了起来。

刘贺一怔,“先生怎么哭得这么快,寡人实在哭不出来。”

“大王吊唁的帐篷在东阙北边,往那儿去有一条南北通道,我们在那儿下车,大王然后要面向东阙伏地痛哭,若是实在哭不出来,便一直干嚎,大呼陛下,我来晚了,请大王务必做到。”

五月十七。

昌邑王的旧臣及家眷都到了郊外,在长安城没腾出足够房间之前,大司马大将军勒令他们在城外等候,昌邑王骑着头一天到长安从上林苑挑选的汗血马到霸上迎接,他要亲自带他们进城,城里的空房子不少,哪像霍光说得会没有地方。

千余人一下涌进长安城,掩饰不住的兴奋与热闹和压抑的城里气氛显得格格不入,中尉王吉满脸惆怅,只想离这些人远一些,可刘贺偏偏要和他并辔而行。

昨天刘贺刚刚痛骂了一顿掌管起居的内侍,他以太子的身份住进从前刘弗陵潜邸时居住的东苑,可是他不喜欢东苑简单素雅的装潢,看着满屋子竹简堆砌更嫌闹眼睛,他要内侍把这些东西统统搬出去,好摆上他从昌邑到长安沿途购置的大量珍稀物件。

他没想到内侍竟和他说要先请示大司马大将军,他当时虽有隐隐不快却没有表露,直到内侍回来说大司马大将军不同意,他才大发雷霆,这还是到长安头一次有人和他说了不字。

刘贺看到王吉流露的是发自内心的快乐,到了长安的第二天龚遂便被霍光叫去筹备新君的登基典礼,整个未央宫连侍奉他起居的丫鬟都天天更换,现在昌邑国的家眷到了,他理所当然地提出要换上自己人。

十四岁的孩子还理解不了大将军孤立他的手段,可这足够叫王吉背心生汗,霍氏委婉地在表达不满,而现在昌邑国旧臣未经他准许涌进了长安城。

“将军有所不知,已经有七八天寡人没出未央宫半步,每天清早,我要到刘弗陵的灵位前干嚎几声,之后跟着宗正和太常学习礼仪,下午又有太学的将官为我授课,烦都烦死了,本王听说你们到了,却被要求驻扎在霸上,说什么也得出来接你们进城。”

“一会儿您带着卫队帮寡人把寝宫收拾一下,把那些没用的东西先搬出去,寡人实在睡得不舒服。”

王吉心里又是一紧,如此行径岂不是要给大司马大将军鸠占鹊巢之感,“末将进城后要先到陛下灵前吊唁,大王在东苑住不了几日,何必如此急迫地清洗陛下遗物。”

刘贺抬头看了一眼王吉忧心忡忡的眼神,他猛地发现,自打做了皇帝,他越来越不能按照自己心意做事。

“寡人同将军一道去给陛下磕头。”

五月十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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